秦沚面色平靜坦然,兀自開口笑道:“赤松子道長吃定我了?”
赤松子和聲回道:“老道覺得你劍術和武功都很厲害,尤其是你劍鋒上那道淡金色的劍氣,與尋常劍氣不同,鋒利無比,可是你如今畢竟年幼,內力便是渾厚也難勝過老道,至於劍術,老道其實也頗有些體會,不妨一試。”
秦沚點點頭,認真問道:“您也是修煉的萬川秋水?”
赤松子搖搖頭,認真回道:“就是道門入門的粗鄙煉氣功夫,也就是老道練的久了,摸出些門道,老道終生未進山內山,何來的萬川秋水心法?”
他話語間,身側忽然蕭瑟起來,草木竟開始緩緩凋零,暗淡枯黃被陽光浸潤,顏色間的改變遠非丹陽子那墨色山水能夠睥睨,此時繚繞彷徨於赤松子身遭的秋意乃是真正的秋意。
這種秋意的直接體現是,它能影響到現實生活裡確實存在的物質。
“沒練過萬川秋水的人比練了幾十年的人還要懂‘秋’,當年你是怎麼輸給逍遙子的?”秦沚感受到了莫大的危險,眉頭一挑,眼神裡變了味道。
提及逍遙子,赤松子表情就變得古怪起來,他沒有回答秦沚,緩緩抽出手中的劍。
秦沚看他抽了很久,像是一個命途即將走到終點的回光老人,最後一刻想起了自己是劍客,在死前決定碰一碰自己的老友。
此番場景當然不是因為腦洞太大而忽然閃過的奇怪畫面,赤松子手中的劍抽出來的越多,自己的背彷彿越佝僂,氣息也越微弱。
他要死了。
這是與人最直觀的感覺,但秦沚的後背正冒著寒意,他覺著興奮莫名,知曉此時才是赤松子最強橫的時候。
眼睛會騙人,赤松子老了,既不是靠著身體殺人,也不靠著劍殺人。
就是他身遭的秋意,最危險的武器。
“道的力量……”秦沚心中暗歎,隨後眼中露出血光,嘴角浮現一抹癲狂的笑意。
那柄劍被赤松子徹底拔出後,秦沚才終於發現四周方圓數丈內的草木全然凋零,有枯葉似蝶翩然墜於空中飛舞,僅僅一片。
秦沚於是明白,其實赤松子拔劍很快,非常快。
那個漫長的過程不過是針對他而言,針對於屠夫的屠道。
世間萬物在屠夫的眼裡都會被放慢,慢到屠夫能看清一些常人看不清的東西。
秦沚的快劍的‘快’,是屠夫屠道的一種存在形式,所以在他出劍時,他會覺得周遭一切變慢。
但是秦沚的這柄快劍最後卻沒有刺中空中飛舞的秋葉,他出劍後,身上某處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秋葉傷人,利刃無鋒,變幻莫測,無影無蹤。
秦沚向後退一步,腿上一道傷,似是傷了骨頭,劇痛傳來,讓他有些站立不穩,於是他緩緩蹲下,將劍插在地上,嘴角的笑意愈是濃重。
屠夫不會哭,他只會笑。
笑也分傷心和快意,屠夫則是詭異,裡面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秋葉輕緩,飄落至他的眉心處,來回晃盪。
這是一個危險的距離。
秋的蕭瑟和枯黃隨著葉片顫動緩緩抖落在秦沚的眉毛之間,而後越來越慢,停靠在秦沚鼻樑之間。
落葉不落,便成了枯葉。
秋意在這此間忽而暗淡下去。
赤松子虛弱嘆道:“我的劍已經在你眉眼處,如今你還有後手嗎?沒有我就要下手了,殺完你我還有後邊兒一大堆事情要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