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漸漸入深,一個個音符爭先恐後飄離玉笛,紀溫閒指間的動作快似殘影。隨著曲音驟然高亢,葉彎彎身法也愈加刁鑽,招式中的冷冽幾乎凝成實質。
若說她的一方天地,是千軍廝殺萬馬奔騰的修羅場。船的另一端,香霧嫋嫋,顧清宴靜坐於案,風揚衣袂,倒似天上景。
他眉眼低垂,執袖丹青,眸光含著微微暖色,一縷青絲灑落,更添幾分不羈,端的是俊美絕塵。
小天瞧了一圈甲板,這三位主,練武的練武,吹笛的吹笛,作畫的作畫,畫面竟該死的唯美,詭異的和諧。
直至最後一個音符吹出,紀溫閒暗自鬆了口氣。他雖善笛,常年多以春花雪月,乍然奏起這戰意森森的曲,還真是不小的挑戰。
“紀溫閒,你這吹的什麼?打得真得勁。痛快!”
葉彎彎遠遠就嚷出了聲。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回到了閔舟山。
周圍都是喝彩看擂臺的小囉囉,她接連挑了羅老六、孫老五、錢四娘、戚老三,坐上二當家的寶座。當時熱血飆升、渾身戰慄的感覺,跟現在一般無二。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紀溫閒收起白玉笛,抬頭就見她竹竿搭肩,信步而來,臉上掛著明晃晃的笑意。隨著她一步步走近,周身縈繞的冰冷殺氣逐漸消融。
待人走至近前,能瞧得更仔細了。臉兒紅撲撲,嘴都咧到了耳後根。哪還尋得見方才冷若殺神的半分影子。
“此曲名為破軍,是百年前的戰曲。”紀溫閒戳了戳她那張像剛出爐的包子似的熱騰騰軟乎乎的面頰,勾著桃花眼笑眯眯道,“本公子頭一回吹給女子聽,小月牙可還喜歡?”
葉彎彎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誇讚之詞,“我還是頭一回聽這麼帶勁的曲子,你很厲害。”
眸光一轉,她看到了顧清宴。
君子端方,玉質著華。美的像絕世名畫。彷彿連窺伺,都像是在做壞事般。偏偏又帶著致命的誘惑,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走,我們過去看看。”
紀溫閒正思忖再尋些戰曲來練,一時不察,被葉彎彎拽著衣角,鬼鬼祟祟向顧清宴靠近。
“咦,紀溫閒你瞧,延之哥哥畫的像不像我剛才那招橫掃山嶽……”
葉彎彎眨巴著大眼睛,小聲問身旁人。紀溫閒細細看了兩眼,點頭道,“像。”
豈止是像,畫的分明就是這小姑娘。
雖然畫中人相貌模糊,只勾勒了大概輪廓。但那縮小版的身形,凌空揮竿的姿態,再眼熟不過了。
顧清宴抬眸,正見咫尺外,小姑娘一手搭著竹竿,一手抓著紀溫閒衣角,兩人喁喁私語。
他提筆蘸墨,繼續作畫,只吩咐道,“小天,給葉姑娘倒杯茶。”
聽到這樣一句帶著煙火氣兒的話,葉彎彎瞬間腰不彎了背不駝了,走路也不墊腳了。樂滋滋將竹竿扔給小天,捧著茶杯,光明正大站在邊上看顧清宴畫畫。
站在一旁的紀溫閒:“……”突如其來的孤單,有點心酸。
寥寥數筆落在宣紙上,便是極具意境的風景。遠山霧隱,江水潺潺。船舷在側,凌空揮竿。
葉彎彎後知後覺,吶吶道,“延之哥哥,這畫的是我?”
“嗯。”
“畫得跟真的一樣……”真的,除了她那張自己都認不出的臉。
顧清宴側首,見她皺巴著小臉,誇得十足真誠。目光微微閃動,他笑道,“彎彎,還沒畫完呢。”
這委屈不敢直說的模樣,可比揮竿那會兒瞧得順眼。
顧清宴清楚地記得,當時她眸色如刀,飄揚的青絲包裹在殺氣中,亦似利器。但,他不願將其入畫。
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