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鸞醒來的時候,屋外剛巧驟雨初歇。
自己躺在溫暖閨床之上,綢褥絲衾,綾羅錦緞,抬眼望了又望,雕樑畫棟,珠簾燁燁,確實又是自己的房間。
若不是後頸的難以忽略隱痛,她當真是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夢裡,她被阿胡兒劫持回了匈奴,又被關進了那暗無天日的氈帳之中。
她吃力地坐起身來,卻見霍去病正端坐在窗前的圓桌之上優哉遊哉地吃著小璞做的桂花糯米糕,喝著熱氣騰騰的茶水,見她坐起身來狐疑地望著自己,嘴角不由一撇笑道:“姐姐終於醒了。”
李鸞看他的樣子甚是雲淡風輕,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後腦勺,只覺得後頸之處甚是脹痛。
果不是夢。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只著一身素白的內儒,外裙也不知是誰給她換下的,不禁又抬手撫了撫後腦勺,著實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睡了多久……”她抬起頭來,透過珠簾望著簾外的霍去病。
“快兩個時辰了。”霍去病又塞了一塊桂花糯米糕到口中,聲音依舊是那樣百無聊賴:“姐姐睡的也太久了,我都餓了,正要走呢。”
李鸞微怔,倒是有些分不清現下究竟是虛幻還是現實,只隨便應了一句:“你不是正在吃嗎?”
“這些東西哪能吃得飽,我要吃肉。”霍去病輕笑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上前來撩開珠簾,湊到李鸞的身旁。
方才隔著珠簾沒有看清,他這一走進來,李鸞才看到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臉上,四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嘴角也有一些的浮腫。
李鸞一怔,趕忙將他一把拉過來,輕輕地捧起他稚嫩的面龐,急切地問道:“你這是真麼了?是在哪裡摔的?”
“還真是什麼都忘得乾淨……”霍去病輕笑一聲,掰開李鸞的手,側過頭去避開了李鸞焦急的視線,只輕聲問了一句:“你呢?脖子後面可還痛嗎?”
“嗯……”李鸞點點頭,忽然察覺了什麼。
原來當真不是夢境,自己確實是在南郭雁塔的山丘上遇見了阿胡兒,他打暈了自己想將自己強行帶走,至於後面的事情,她確實是什麼都記得不得。可霍去病這一臉的傷痕是誰留下的,李鸞自然是想得到。
李鸞趕忙抬手去扯霍去病的衣衫,想要檢查他身上是否還有別的傷。
她把他當做小弟弟,倒是絲毫也沒想到要避諱,可霍去病卻被她這一番突如其來的手忙腳亂驚得面目通紅了起來,趕忙閃避著站起身來。
“你你你你想幹什麼?”霍去病慌得手足無措,方才狹路相逢殊死一搏間,他也未曾這樣慌亂過。
可當她白玉一般的手指剛觸碰到他的衣領,他的心竟驟然狂跳了起來,一股熱氣上湧,從腳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根。
李鸞被他誇張的反抗弄得有些啞然,盯著他臉上少有的諱莫如深的神色與通紅充血的耳根,倒覺得有些好笑了:“我能幹什麼?小屁孩兒。”
“你對你的救命恩人就是如此無禮嗎?”霍去病不敢看她,冷應一聲。
“好像是你先闖入我的閨閣……”
“你……我回家去了!”霍去病半晌也想不到如何辯駁,只冷冷丟下一句,便挑簾羞憤而去。
他剛出去沒多久,小璞便捧著一盆熱水進來,見面李鸞端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又回頭望了望霍去病消失的方向,狐疑地問了一句:“霍少爺是怎麼了?那樣大的氣性?”
“他難道不是一直那樣的氣性?”李鸞笑道。
小璞擰了一把熱巾帕,於升騰的霧氣中笑道:“可從未見過他對姑娘置氣過。”
說罷,小璞挑簾進來,扯鬆開李鸞的衣襟,用熱帕貼在李鸞的後頸上:“大夫囑咐,要多敷一陣。”
見李鸞悶聲不言,似是在沉思著什麼,小璞不禁問她:“姑娘你又在想什麼?”
“我在想,去病是怎麼把我拖回來的?”李鸞依舊對於山上的遇襲耿耿於懷。
去病雖然敏捷,可年歲終究是太小了些,阿胡兒那樣的匈奴猛士,他又是如何從他手中奪回昏迷的自己,又一路把他帶回來的呢。
“您在想什麼呢?”小璞在身邊忽然笑了一聲:“是將軍把您抱回來的。”
李鸞的心上驟然一怔,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趕忙轉過頭去看向身後的小璞:“你說是誰?”
“除了咱們將軍還有誰?”小璞見她半晌沒有反應,又補了一句:“咱們將軍,衛將軍!”
“衛青?!”李鸞怔怔地問道:“他……他回來了?”
小璞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