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人聞聲趕忙跪下,卻依舊沉默著不發一聲。
劉徹的臉色暗沉了下來,猶如被烏雲遮蔽的日光:“朕再問你一次,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們是為何要傷你性命?”
衛青眉宇顰蹙,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衛青不知。”
“那好,你既然不知道,那朕告訴你。”劉徹拂袖轉身盯著正跪在面前低眉頷首的少年:“巫蠱之霍,厭勝之術,除此以外還會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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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望著衛青低眉不語的樣子,不禁蹙了蹙眉:“你想想衛長的樣子,如今已經會咿呀學語了,還會甜甜地叫你舅舅。你再想想,當年她們要加害的就是那個無辜的孩子?”
衛青盱鬩,攢眉深鎖,許久才輕聲道:“衛青愚鈍。”
“你和你姐姐真是一個樣子,你究竟知不知道,縱容只會一味地滋生錯誤的泛濫。”
劉徹怒喝一聲,見衛青就像個木頭一樣端跪著,默不作聲,不禁咬了咬牙,破口道:“若不是那日你半路上出了岔子才沒趕去東籬,興許她就來不及走了!”
這番話落,他的臉色忽然一沉,嘴唇輕微地顫抖了兩下,伏在膝上的手指攥了起來。
劉徹嘆了口氣:“你終於有反應了嗎?”
“你不願說也罷,朕已經委御史張湯私下替朕去查這件事情了。朕沒有告訴你,據他的奏報,此事牽連甚廣,或許不單單是一家所為。”劉徹的目光炯如火焰,怔怔望著衛青言道:“據說此術在許多鼎足之臣中似乎十分盛行,家中都又厭勝之術的射偶與毒蠱,更有甚者還在家中庭院裡內設了法場,大行詛咒之術。長此以往,朝綱靡靡,禮教崩壞。此事牽連甚廣,只怕要理清楚也是千頭萬緒,不過一旦張湯那邊的證據準備好了,朕一定嚴懲不貸。”
衛青凝眉,大約也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了。不說這厭勝之術究竟是不是能真的應驗,但就這蠱惑人心一點,就足以讓所有的統治者警惕了。尤其在朝廷的股肱之臣之間大為盛行,若是這些人利用巫蠱,私相授受,蛇鼠一窩起來,對於前朝的穩固來說,絕對是一大威脅。
“你不說話,但朕知道你聽懂了。”劉徹見他低眉沉思,便循循善誘道:“朕今日與你說這些,只是想你心裡清楚。若是有一日,朕要將這大樹連根拔起之時候,你與衛夫人,都不得在為其遮掩了。這已經不只是你們二人容忍,朕就可以熟視無睹的事情了。”
衛青沉默了須臾,像是沉思著什麼,只見緊促的眉宇漸漸舒展開來,終究是給了劉徹一個答案。
“多行不義,子姑待之。”
衛青伴著暮色離宮後,去了詹士陳掌家中。
竇太主那件事後,劉徹除了封了衛子夫為夫人,重賞了他與衛長子,還將衛家大姐衛君孺做了太僕公孫賀的妻子,又將衛家二姐衛少兒許於開國功臣曲逆侯陳平只後——陳掌為妻。
衛青此去,便是應二姐的邀,去看一看她的兒子,去病。
去病的身份與自己相似,他的生父平陽縣吏霍仲孺,以前在平陽侯家供事時,與二姐有了去病。去病跟他姓霍,但是霍仲孺似乎並不像認這個兒子,對這母子倆的事素來也是不聞不問的。
去病比起衛青算是幸運的,他出生後,小姨便入宮做了夫人,舅舅衛青又是建章宮監,衛家一門顯貴了不少,打小也沒有受過什麼苦。可以說是生於奴子,長於綺羅。
但他畢竟隨著霍仲孺的姓氏,且不是陳詹士的親生子,生活在一起也確實甚為難堪。
或許也是因為這份與自己似曾相識的尷尬,讓衛青不自覺對去病的疼愛又多了一分。
他來到陳府的時候,日頭已然從道路的盡頭腿下去了。黑黢黢的長道之上,唯見陳府燈火通明,那溫熱的燈火透過紙籠安然閃爍,似乎暖了這微涼的夜色,也暖了他孤零零的心房。
如此便就是一個家了。
他曾經多想要給她一個家,哪怕只是這樣長安城千萬盞燈火中的一盞。
或許,她就是那一盞燈。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的時候,有一個人能獨獨為他燃的那盞燈火,有一個人能望著門前來往絡繹,卻獨獨在等他回家。
這原本是多麼奢侈的想法,如今他卻也都給的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