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你說的那麼難?侯府的奴婢,又有幾個願意離開侯府這樣好的地方。你說自己要去探個親戚,門口的自然也不會多想。”她似乎也不想看我,別過臉去:“只是你一個小女孩,你這樣一個人出去,又要去那兒?”
“我想去尋我二哥,他好像也到了長安。阿鸞只求姐姐一件事,若是阿青回來找我……請你告訴他……我是去找我二哥了。”
“這個容易。”
整件事情挑明以後,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總是覺得這屋中的姐姐們不似往日裡那般親厚了。盤算著離府之日漸近,我心中放不下的除了阿青,便是我的洛白師傅。我這一出府去,多半是再找不到阿青了。雖然清棠姐答應我,若是阿青還回到府裡來,會帶話給阿青。但這也是我自己安慰我自己,畢竟經過那件事,這府中的人我是一個都不敢信了。
後來我想起,還有一個人可以相信,那便是錦師傅。可是若是告訴他我要離府,他多半是不許的。我允諾阿青此事不會再去追尋,若是錦師傅問起緣由,我終是無法解釋的清。
那幾日我成日跟在錦師傅身邊,似乎想要從他身上尋得阿青的一絲氣息一般。他舉著不知從哪裡偷來的酒罈子一邊飲酒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手中的一卷竹簡,我湊上前去想要看看他究竟在看什麼,竟被他一把收了起來。
“我說你這丫頭,平日裡不是最嫌棄我這個一身酒氣的糟老頭嗎?”他斜眼瞪著我:“這幾日是怎麼了?跟個尾巴一般跟在我屁股後面……”
還沒等我開口,他似乎恍然大幅,又言到:“你是想問阿青的事情吧,能說的我都說了,其餘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不是,我是想問大叔你……”我是想問他,若是我出了侯府,阿青再找到我的可能性還有幾分。可是話到嘴邊,有嚥了回去,改問道:“我是想問你,我師傅她還好嗎?”
“誰不好,她都不會不好。成天在那個破島上擺弄個破鳥,沒了你這個煩人的死丫頭成天圍著她轉悠,那侯府中的人,怕就數她快活似神仙呢……”
我狐疑地望著他:“錦師傅怎知道我師傅養了一隻青雀於窗前?莫不是那湖心的島,您也登上去過?”
他被我的話嗆住,佯裝輕咳了幾聲,會避開我的目光:“那事侯府裡的人都知道……”
“侯府裡的人哪有那麼閒,會知道我師傅養了只鳥……”
他猛然伸手一把彈了彈我的腦門:“君子坦蕩蕩,你這樣疑心最易生暗鬼了。人小鬼大,不要自恃聰慧,就肆意忖度大人們的事情。趕快滾蛋,不要因為阿青不在了,就像蒼蠅一樣圍整日圍在我旁邊,搞得我頭疼,都沒有一點私人的空間了。”
往日裡,對他如此粗魯的舉止,我定會一個白眼翻過去瞪他了。可是如今,我知道自己快要走了,說不定是最後一次見錦師傅,自然也生不起氣來了,連他身上燻人的酒氣,也顯得那樣親切了起來。
我沉默了半晌,方才捂著他彈過的額頭,輕聲道:“若我走了,錦師傅當真會高興嗎?”
他不看我,自顧自又攤開了書卷,輕哼一聲:“那是自然。”
我便也沒有沒再說下去,悻悻地起身獨自離去了。
又過了幾日,趁著府中的下人都開始紛紛地告假回家探親,我也如約裝作一副要省親的模樣,便揹著行囊跨出了那間屋子。清棠姐也沒有攔我。就像她說的一樣,門口的守衛看我一個小姑娘家,也沒有多想,開了側門,叮囑了聲門禁前回來,便放我出了府。
我望著茫茫的長安,車水馬龍,樓宇縱橫,繁華卻又陌生。這裡自然是比平陽要繁華數倍,我順著大道向前走去,人流越來越多,侯府的大門漸漸遠了,我只覺得自己彷彿一滴水,瞬間匯入了湖海,很快變得茫然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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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上,心中想著二哥究竟會在哪裡,他走的匆忙,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長安這麼大,找到他的希望卻也渺茫。可是他留給我了幾錠金子,也夠我在這城中輾轉些日子了,我想他也定是去了什麼伶人館子裡,二哥琴藝妙絕,若是我一個一個去問,興許有人會知道二哥的下落。
我正思索著,便覺得身後的包袱被人翻動,我轉過去,除了來往的人群卻也什麼都沒有看見,忽然有人從背後一把扯過我的包袱,我轉過偷取,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孩子,奪了我的包袱就跑。
我急忙追上去,他的腳似乎有些跛,身子也十分瘦弱,漸漸地還是被我追上了。我一把從他的手中扯住我的包袱,氣氛地望著他。
他也不示弱,跟我撕扯了半天,終究是敵不過我的力氣,包袱被我奪了過來。
“你是什麼人?為何要搶我的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別人的東西不能隨便拿了就跑嗎?”我盯著他,怒目而視。
他也絲毫不懼怕我,朝著側面的背街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我順著望去,只見七八個與他一樣衣衫襤褸,汙穢不堪的少年朝著我跑來。
我見勢不對,抱起包袱急忙想跑,卻被身後的少年一把抓住,我與他撕扯了半天,掙開他的手,轉身撥開人群就跑。身後的那群少年追著我,他們打著響亮的哨子,就像我與阿青在草原上遇到的那群馬匪一樣野蠻。他們似乎是盯準了我是一個人,手裡面還抱著一個包袱,十分容易得手。
他們一路追逐這我,不知跑過來幾條街道,身後一直回想著野蠻的口哨和呼喊的聲音。終於,他們中的幾個跑到了我的前頭,我抱著包袱與他們對峙著。
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聽見遠處傳來一片喧譁,那幾個少年正向我撲過來,電光火石之間,幾枚金色的彈珠直至地射向他們的腦門,他們扶著腦門吃痛地喊了一聲,金丸落地猶如沉石之聲,周圍人群驚呼紛紛向著金丸滾落處湧去,那幾個被金丸砸破了頭的少年也顧不得我了,急忙隨著蜂擁的人群逐金丸而去。
我倉皇間轉眼望去,只見一駕華麗的馬車朝著我們直至行駛而來,我隱約看到馬車的身後還遙遙跟來一隊人馬。
我慌亂中回眸,剎那間遇到一雙光彩照人的清亮的眸子。俊俏的鼻樑,薄薄的嘴唇,橫眉輕挑,眼神中有些詫異,又有些欣喜。他的手中握著彈弓,方才的金丸似乎就是從那隻彈弓中射出來的。
他朝著我伸出手來,目光交錯的須臾間,不知為何,我竟也信賴地伸出手去,被他一把拽住,身子跟著騰空而起,瞬間登上了那架華麗的馬車。
只聽他萬分驚詫地問道:“怎麼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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