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元贄緊了緊披風,還是冷啊,這都入春了。
今年這年景鬼的很,上個月苦等春雨不來,天子便大赦祈雨,就連曲江宴都省下了。月底天象又不對勁,那麼大一顆流星就墜了下來,還穿了紫微星。
穿了紫微星啊,所以,這都是天意,怨不得人的。
今日得報,大概便是這一兩日了。哼,那些個短視的,皇子?皇子是年幼,可興慶宮裡那老不死的還活著呢,看著是沒了牙的,但要是發瘋咬上一口也是疼的。
光王~~~~~
細細打探了,確是個木訥的,母族也是沒用的,這一注便如此定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等了別個奪了頭功那豈不是白白的謀劃了這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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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明宮的玄武門,門側的兩廊便是大唐禁軍北衙治所了,馬元贄見到了樞密使楊欽義,而此時的馬元贄可並不怎麼想見到這人。這楊欽義於近來之事頗有些迴避之意,也不知自謀劃著什麼。
“馬公公,這是要去哪啊”?楊欽義笑呵呵的迎了上來。
“楊公公,咱家這打算去龍武軍查勘一番,那些個雜兵不中用的很,閒來竟是尋釁滋事,現在宮內外的情形您也知道,可是不能由得他們胡鬧了呢“。馬元贄也陪笑著。
”哎呀,巧了,方才魚公公也去了呢“。楊欽義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濃了。
馬元贄的臉色有些繃不住了,這個魚弘志,就知道他會跳出來,可這眼前的楊欽義也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從楊延祚到楊志廉,再到如今的楊欽義幾兄弟,這大唐的權宦世家,楊家絕對是站在最頂端的那幾家之一。就是不知道此時楊欽義在此有什麼事呢?
想了想,馬元贄決定還是開誠佈公罷了,反正宮裡的事情便是瞞得過別個,定也瞞不了眼前這人。
”楊公公,想來您是專程等咱家的吧?你我二人亦同僚多時了,不妨有話直言,若是楊公公之事,但凡咱家能辦到,自是會料理妥當,若是不能,那也只怪咱家力危勢薄,還請楊公公寬諒則個“。馬元贄話說的客氣,可臉上的笑容早就沒了。
”也無甚事,只是想問問馬公公,李德裕要如何安置呢“?楊欽義也收斂了笑容,正色起來。
”咱家差點都給忘了,那李德裕入相是走了楊公公門路的,平日和您也是相交易得。本來楊公公提了,那再大的事也是該辦的,可是您也知道,李德裕手段酷烈,平日裡得罪人是得罪的狠了,這不止宮內不喜,這宮外也是厭憎者多矣。雖說咱們也是不必怕了誰,可要是能用李德裕換上些許善意,省卻些麻煩,也是該當的,尤其是此時,是一步也錯不得的。“
”馬公公,你說這局面變成如此,是何緣故“?楊欽義突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什麼?楊公公何意“?馬元贄有些不明白楊欽義的話。
”那仇士良我是不大瞧得上的,可是他有一番話說的倒是不錯,這天子啊,就是不能讓其閒下來,這一旦閒了,便要生事了“。楊欽義繼續說著讓馬元贄摸不著頭腦的話,也讓他有些煩了,冷冷的說:”楊公公,有話便直說吧,若無事咱家也不便與你閒言了“。
”馬公公,不管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是誰,你覺得是應該留一隻活老虎給他鬥上一鬥,還是送他一張虎皮讓其閒著把玩?最重要的,老虎才驗的出獵人的本事”。
聽了楊欽義的話,馬元贄心裡一震,是啊,這李德裕性格剛烈,行事亦嚴苛,本就是為人所不容,若非當今天子信任,怕其早就貶死他鄉了。可接下來的那位,不管喜厭,都不會留著這樣一個專橫的前朝權相。讓兩人鬥上一鬥,順便探探新君的底細,若有差池也好提前打算,莫要像那仇士良,不明不白的就送了命。細細琢磨了一番,馬元贄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比方才還盛。
“嘖嘖,果真是楊公公,您這樞密使不愧是離天最近的,想的便是通透,咱家是拜服不已”。
“離天近?呵呵,這大唐的天都傾覆好幾回了,我還是遠些罷了”。說完衝著馬元贄稍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還”我“”我“的,一個內樞密使便真把自己當宰相了?什麼玩意,不一樣是個沒卵子的,呸”。馬元贄衝著楊欽義遠去的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口。
氣了一會馬元贄想著還是去尋魚弘志,看看他又有什麼圖謀。突然一個小宦官狼狽的跑了過來,馬元贄正心煩,剛打算叫人打殺了這個沒點規矩的奴婢,可仔細一看,這是自己放在紫宸殿的人,當下便有了猜測。心臟開始止不住的怦怦猛跳起來。也不管什麼規矩,忙幾個大步迎了上前,一把拉住那小宦官,急切的低聲詢問:“說,怎麼樣了”?
“回,回公公,不成了”。小宦官的胳膊被馬元贄攥的生疼,也不敢呼痛,忙告知了訊息。
天終於變了,馬元贄長長的深吸一口氣,稍緩了緩心神,當下便喚過左右親信,招呼人馬直奔十六王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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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王宅這些日子頗為安靜,平日裡閒著發慌四處浪蕩的的龍子龍孫們這幾日卻如同苦行僧一般整日的把自己關在房裡。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心登上那個位置,事實上這十六王宅裡能有機會夠得著大位就那麼幾個人,其他人躲起來則是怕惹上禍端,前幾朝的血流的太多了,沒幾人願意為一個不可能的念想丟了自己的性命。十六王宅雖也不是個什麼安樂鄉,可終歸能活著,活著便好。
遠遠的傳來了馬蹄聲,呼喝聲,越來越近,果真還是來了啊!
“光王,光王殿下可在”?馬元贄一行人衝進了十六王宅馬都未下,便高聲喊了起來,早已從各自房內出來圍觀的王子們心下轟然,竟然是他?可又一細想,是啊,也該是他才對的。
“不知,不知公公尋我有何事”?一個怯怯的聲音響了起來,人群中緩緩走出一成年男子,看著三十多歲,身形不高,相貌尋常,便是衣著亦是平常之物。此時男子神情頗為不安,恐懼都掛在了臉上,此人正是馬元贄所尋的光王李怡。
“可是光王殿下”?馬元贄有些驕聲的問道。
“是,正是小王”。說話間李怡竟有些顫抖了起來。
馬元贄緊緊的盯著李怡,好一會,心裡想著,就該是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