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顥如坐針氈般小心的四下窺視,如此鬼祟甚是覺的彆扭,心底更為不快。剛剛的一番唇槍舌劍最終還是鄆王的一語定奪,武寧軍放還諸公主便可自顧離去。
儘管有些遺憾未能誅盡賊寇,但也算不上太糟糕的決定,臣子們各懷心思裝聾作啞,鄆王擔起責任確讓眾人鬆了口氣,而且如果非要廝殺一陣也定會有些損傷,再說那麼多臣僚隨扈同入興慶宮,刀槍無眼,但凡有個看護不到誰也不清楚倒黴的會是哪個。
不過鄭顥就鬱悶了,尚公主的命運仍不得改已是令人沮喪,非但如此,武寧軍又提了納質為押,且指名了自己。
一如先前,一眾人等多又啞言。眼見無人迴護,百般無奈下鄭顥被武寧軍裹挾著出了興慶宮往春明門而去。
一路上武寧軍將士是滿臉的輕鬆愜意,想到這歡喜是以自己的苦楚為食,鄭顥就更加不悅了,雖不敢過分惡了賊人,可言語譏諷一般應不至遭害,於是眼眸一轉,鄭顥湊到了劉鄴身旁。
“劉漢藩,乃父劉公曾供職弘文館,也輔理過刑部,教授生徒,知禮善文,循法懲惡,堪為名臣名士。而丹陽劉氏世傳系出漢景帝孫丹陽候,門閱亦是高潔,而下賊臣專命,舉朝戰慄,你不攄忠社稷,顧全名節就不怕辱沒了先人嗎”?
劉鄴聞言只冷冷的瞥視,他的心裡並沒那麼輕鬆,之前想著或可借鄭太后為挾圖謀大事,但現在卻落得一場空,當然也不是一無所得,至少自己大概能逃了。
可陳權呢?這不比之前,如是未能入城,心有餘力不足凡事都有託辭,但現在~,或許就在不遠的某處陳權正面臨著生死危機,而自己入了城看也不看的只顧了逃命,倘若陳權死了那還罷了,可萬一活下來呢?這會不會使自己遭受怨責,甚至殺身之禍?那可是位多疑陰狡之主。
而且自己的所為又要如何對世人交待?在大唐背上甚至弒主確是見怪不怪的常事,但又有幾人真的甘願淪落的聲名狼藉為天下人不齒?
難啊,作為一個一心只圖功利的人來說,自私只是生存的本能,但怎樣能將自私變得冠冕堂皇又合情合理就不大容易了。
“怎的,你是無言以對了嗎”?鄭顥見劉鄴的面色愈漸陰鬱,心裡也是越發的得意,便又出言挑弄起來。
“哼,當年你同家父一併供職弘文館的吧?然物是人非,家父已然亡故,我劉氏也沒落的幾無人知。而你~,嘖嘖,倒是得了好姻緣呢。再者言,我劉氏系漢景帝后,你滎陽鄭氏不也姓出鄭桓公嗎?千年以降,歷經了多少王朝而不朽,可是因竭忠於國?遠的不提,就說你鄭氏的沛國達公1,周宣帝進其為公爵榮寵加身可有虧責?然而呢~,呵呵,叛周奉隋,靡忠貞之節,愧竭命之誠,此為史書所載。而後的沛國簡公2,又叛隋而事唐,哈哈,好個忠貞不貳的鄭家啊”。
劉鄴的冷言嘲諷令鄭顥羞惱不止,他原只欲逞番口舌之快紓解怨氣,卻不想被翻出家族舊事慘遭了折辱,正思量著要如何謹慎的回擊,這一行人已經出了春明門。按照之前的約定,武寧軍出了城他就將被放歸,眼看即將要困,鄭顥則是喜出望外,只盼能速速回轉,哪裡還有什麼回辯的心思了。
“令:十里外紮營”。
“鄭奉正,還要你再留一會,我雖不是什麼忠臣,但既為武寧藩屬,總要等我家大王的音訊,今時之變禍殃深重,哎,也不知大王現下可好,如其~,那我便自戕於城下,以報大王知遇之恩”。
劉鄴一臉悲壯的慷慨陳言,不管這番話是真情還是假意,可是把鄭顥嚇傻了。
不論別的,如果劉鄴真的死在城下,那麼自己還能活命嗎?就算武寧軍本無意加害,可沒了統領的軍伍多半會變成真正的賊寇,到那時但凡有哪個漢子心裡不爽快了,亦或嫌自己礙眼,甚是貪圖這身華貴的錦袍,纏佩的美玉~。
只需隨手的一刀,命便沒了。
“不可啊,萬萬不可,漢藩~,你,你怎能如此?於陳太尉我雖不熟識,但素聞其忠孝慈仁,敬賢樂士,乃是吉人。吉人也,唯天所相,變氛壇為陽煦,化險阻為夷途,定不會有事的。便是真的~,漢藩,你也要顧念這些兒郎啊,又怎可輕言棄之”?
鄭顥驚愕失色苦口婆心的連連勸說,而也正是劉鄴所求的。遮掩的人已然有了。只要等上一等,如不見人就佯裝取忠赴死,屆時鄭顥必會再勸,一番推請後便以愛憐士卒之名作為開脫,待回武寧再做戲哭上一場,這事大概也就了了。
想是這般,但話定不能如此說,劉鄴面色不改依舊凝然:“奉正莫再勸,我意已決了。嗚呼,撥諂諛而匡邪兮,切淟涊之流俗,蕩渨涹之奸咎兮,夷蠢蠢之溷濁2。賢者如是,我輩當效之~”。
——
在這二人引經據典作態之時,陳權已經開始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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