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來,這個部分在這個長達兩個小時的冗長採訪裡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話題。
可是,邱拾穗還是精準捕捉到了,她重新往回拉了十幾秒的進度條。
利落地按下了暫停鍵的時候,她的腦袋空空,還發出嗡嗡的響聲。
邱拾穗環視了酒店房間一週,推開房門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腳上還穿著酒店的拖鞋,全然不顧自己的狼狽。
她如同一隻叢林裡倉皇迷失的小鹿,驚慌失措地望著人群,捂著臉狂奔著,呼吸急促,片刻也不敢停下。
邱拾穗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汗水浸濕了上衣,直到筋疲力盡,跑到了上環沒有什麼人的碼頭邊才停下。
汗水滴在地上,洇成一個個圈。
夜幕已降臨維多利亞港灣,燈火閃耀著,是隔著幾十萬公裡遙望的星系光點。
今夜港島的風好大,大得讓她打了個寒顫,大得將人的心鑿出一個洞。
大得讓旁邊小女孩握不住手中的氫氣球,氣球擺脫了束縛直直往上沖。
邱拾穗坐在碼頭的一塊冰冷的託盤上,她閉上眼睛深呼吸,拼命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心卻彷彿在烈火上炙烤。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構成了滿盤淩亂的拼圖碎片,她在拼命拼湊。
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些工作人員似乎總能經常見到。
去吃飯的時候餐廳的選擇也永遠是那幾家,彷彿是劇本中早已設定好的背景。
去戲劇學院排練時上課時,總是有攝影裝置在亮著紅點開著機,她卻還以為是戲劇學院的院校習慣。
還有,時青掉落的那枚怪異的扣子,那分明是一個攝像頭。
時青的眼神告訴她,他知道一切。
他分明知道一切。
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還是說一切,都不是真的。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原因,那麼剩下的選項不管再不合理,就是答案。
一直以來,她是不是都在活別人設定的生活裡?
所有的不切實際都有了指向。
她身處於他人制造的“楚門的世界。”
邱拾穗在腦海裡盤點著這些天的一幕幕,一切都是被設定的的,參加綜藝、在學校上課、參加話劇演出,甚至與時青結婚,她在被一雙無形的手推著向前走入一片虛假的景象當中。
海浪不停地拍打著岸邊,發出低沉的轟鳴,似要把一切都泡沫都擊碎。
這一刻,她的世界也這被這浪撕裂出了一個缺口,真相如潮水般湧入。
回到酒店之後,邱拾穗發現自己連房卡都沒帶,她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身軀,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和腦袋都空空如也,像一樹枯萎的胡楊,敲一敲還能發出聲響。
她隨機攔住了一個服務員阿姨幫忙開了房門。
進去房間之後邱拾穗無力地將後背抵著門,整個人順著門滑落在地上蹲著,然後盯著前方的鏡子看,彷彿要把什麼看穿。
突然回想起自己之前做過的一個噩夢。
她被關在一個巨大的空間,任憑她怎麼盡全力奔跑、自救都跑不出這個空間的邊界線。
像是小時候用水性圈在螞蟻畫一個黑色的圓,任憑它如何掙紮都逃不出的那個圈。
邱拾穗霎時間懂得了這一場噩夢的來源,背脊開始發涼。
原來她深層的潛意識裡早就告訴了自己這一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