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川引著她去往觀影區第一排,他說主創們、發行方、和特邀來的業內影評人均已落座,就等她了。
下到正前方第一層臺階時,場內的燈光恰好暗了下去,邱拾穗還在埋頭找貼了自己名字的座位中,一不小心腳底不穩,身體晃了一下。
一隻寬大的手掌,混著一股雪松與柑橘的須後水香,從黑暗中伸了過來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邱拾穗循著那一股熟悉的香味抬頭。
冷光掠過他的下頜線,塵埃在放映機投放出的光柱翻湧成兩人之間的星雲。
時青今天穿著一件黑暗的連帽針織上衣,整個人彷彿隱沒在放映室的黑暗中。
他眉弓的傷似乎好了,從這個角度看不出異樣。
“謝謝。”
時青悶哼了一聲。
好多天不見了,邱拾穗透過隱約的光看到他的側臉時,呼吸停滯了一拍,她藉著熒幕乍亮的瞬間趕緊掙開了他手掌的桎梏,生怕被人摸到自己淩亂的脈搏。
她的手腕被他指尖上的薄繭擦過,似乎被烙下灼痕般不自在。
邱拾穗的座位在時青的右邊,旁邊的座位貼了溫川的名字。
環視了一圈,放映廳人不多,後幾排基本都是生面孔。
溫川就著鐳射投影儀的光亮和大家簡單打了個招呼,“非常感謝各位來參加今天的放映會,大家可以先看,可以盡情地表達您最真實的反饋,不要有顧慮,有更多的想法咱們可以看完再討論。”
也許是近鄉情怯,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邱拾穗覺得很久都沒有這麼緊張過,連以往的再大場面不如新戲開機、接受採訪、當眾演講都沒有此時此刻來得忐忑。
光影變換中,大螢幕上首先出現的是一個狹窄的視野,中間是邱拾穗緊閉的眼睛,畫面擴大,到她散落如瀑的長卷發和靛藍色絲綢睡袍,然後她驟然一睜。
鏡頭再拉遠,她正用迷茫的申請探索著周遭。然後房門被猝不及防地開啟,鏡頭掃過時青推門而入的剪影。
隨著“你是誰”、“我是誰”的對話響起,畫面中邱拾穗得出了自己穿越的結論。
這裡有一些邱拾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反應,比如鎖骨處的汗珠、緊繃著的下頜角。
隨後梧桐葉落下,鋪滿畫面,拼湊出了《彼時會此時》的片名。
其實整部電影前半段還是比較輕快的,尤其是邱拾穗和時青的相處,是個不錯的歡喜冤家、先婚後愛的劇本。
座位上的邱拾穗遙遙地望著那個螢幕裡喝醉了酒,硬要從時青的背上跳下來,繞著操場跑了一圈的邱拾穗,正氣喘籲籲地準備再跑一圈。
這場面把觀眾都逗笑了。
而邱拾穗看著畫面裡傻裡傻氣笑著的兩個人,那晚的涼風又重新撲面而來。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她側著頭偷偷滾了一顆淚。
幸好,此時影院的畫面是暗的。
而時青全程看上去都沒有波動,他就是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搭在腿上,仰頭盯著螢幕一動未動。
邱拾穗問一旁的溫川,她分明記得在參加某次雜志晚宴時,寧文遠有出現過,可是這裡完全沒有他的身影。
溫川在旁邊解釋說能出現在影片裡的所有人物無論是真實反應,還是刻意表演的,都有對接過,也會談片酬。
還有一些情況是因為部分素材呈現效果不佳,只能放棄。
那麼顯然寧文遠就是那個不願意出鏡的人。
再比如,涉及到時青家庭隱私的,溫川一點都沒放進來。
當熒幕裡的時青在樂園的漫天煙花下吻下來時,邱拾穗明顯聽到後排觀眾有人“哇哦”了一聲。
邱拾穗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左側牙齒又開始疼痛。她用指甲刮擦著手邊堅硬的扶手,腦袋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被旁邊的人發現了自己的異樣,並且試圖忽略左側傳來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