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硯聽出來了,眉心慢慢斂起:“癆病?”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皆變了臉色。
今日流衡未跟隨,楚安自覺地擔起跑腿一事。
顧九看向徐氏:“癆病可傳,你身子本就虛弱,更易染上。近日你有無此類症狀?”
徐氏唇色全無:“並無......”
顧九心生疑惑,問道:“那邵老太太呢?”
“前些日子染了風寒,但也已經好了。”
“府上其他人呢?”
“也無。”
顧九道:“可否帶我們去邵副使的臥房和書房看看?”
徐氏領著幾人先去了她和邵賈的房間,沒找出什麼異常後,又去了書房。
顧九開了窗通風,然後翻遍整個房間,也沒找出什麼帶血帕子之類的物件兒,倒是在邵賈的書櫃頂層上,看到一個木匣子,裡面放著十幾個碎瓷片。
顧九看清瓷片上的畫像,動作一頓,望向徐氏:“徐娘子,我有些渴了,能否勞煩你幫我沏壺茶?”
徐氏這會兒還正艱難地消化邵賈得了癆病的訊息,精神有些恍惚,未察覺到顧九這話裡的意思,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書房。
顧九把瓷片拿出,在書案上將其畫有人像的一面拼了出來,高方清一眼便瞧出了問題,頗感訝異地笑了笑:“這不是徐大娘子嗎?”
顧九點點頭,看向沈時硯:“王爺,你有沒有聽說過骨瓷?”
“我知道,”不待沈時硯張口,高方清笑眯眯地湊了上來,“骨瓷,又叫骨灰瓷,是用以至陰之人的骨灰燒製成瓷器,並在瓶身刻上一人的生辰八字,則可以為那人聚陰養魂,延年益壽。”
高方清拿起其中一片,放在手中把玩,懶洋洋道:“是一群方士所折騰出來糊弄人的玩意兒。”
沈時硯看他一眼,神情平靜,沒說話。
顧九隻聽過前半段,卻不知高方清所說的後半段。
高家和那群道士息息相關,高方清卻將這種損德的事情如此說了出來,倒是讓顧九有些驚訝。
顧九斂目,忽然想到了邵賈幾乎嵌入掌心的繩扣,心底冒出一個令她毛骨悚然的猜測。
這時高方清嗤笑一聲:“身患癆疾卻不言,明知骨瓷陰損卻仍制,說不準這位邵副使就是被人報複至死,可憐慘死的那位小娘子,怕是受了無妄之災。”
“無證慎言。”沈時硯冷冷地看著他。
“哦對,還有繩扣,”高方清沖顧九眨眼,仍繼續道,“我瞧顧娘子也是想到了這點吧。”
顧九抿唇。
“我今日去開封府衙時看過邵賈的屍體,他究竟為何要在死之前緊緊攥住繩扣?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到底是掙紮著想解開.....還是擔心另一人掙開束縛逃走?”
“至於王爺說的證據,”高方清晃了晃手中的碎瓷片,“這個,還有藥,不都是嗎?正是因為邵賈時日無多,才敢做損德違法的事情,才要死死攥住繩結扣,怕另一人逃命後將這一切暴露於世人面前。”
沈時硯淡聲道:“這些只是你的猜測。”
高方清卻笑:“可查案不就是需要我們這些人根據已有的線索,進行推測嗎?邵副使的為人我也略有耳聞,但是人心本就複雜,僅用好壞黑白來斷定一個人的行為,豈不可笑。”
氣氛陷入僵持。
“你說的無不道理,”顧九緩緩吐出一口氣,靜下心來,“但也牽強。”
顧九伸手從高方清手中拿過碎瓷片:“如果真按照你所言,邵副使為了徐氏的病而燒制骨瓷,可他為何要在瓷器上畫像?這豈不是引人注目?而且他這般善待徐氏,會不清楚徐氏的生辰八字?”
“還有他的癆病,”顧九認真道,“徐氏和邵母這兩個體弱多病的人每日與他共吃一桌飯,他怎不知這其中傳染的風險?這些都是矛盾。”
高方清還要再說些什麼,顧九卻垂下眼睫,將碎瓷片放回木匣子,淡聲道:“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希望抓住兇手。”
而且,既然有可能是邵賈故意瞞病不說,那也無不可能是因為他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