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灰茫,淡薄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在觸不可及的雲層中。隱隱約約,顧九聽到從遠處傳來一疊鏗鏘有力的馬蹄聲。
顧九起身走上前,遞給田慧芝一方手帕,輕聲道:“慧芝姐姐,謝謝你。”
白日裡田慧芝囑咐顧九戴上帷帽,是因為清楚她不會久留候府;是因為顧慮日後岑家倒臺,世人識得她的面容和過往,用風言風語戳其脊樑骨;是因為明白顧家無人會護她;
聲落,開封府官差紛沓而至,將侯府眾人如數羈押。
流衡手拿木枷鎖,走到顧九面前,低聲道:“顧娘子,得罪了。”
顧九隔著晃動的人群,望向不遠處站在半月拱門旁的沈時硯,點點頭,配合地抬起雙手。
沈時硯要抓的不僅是岑慶,更是整個定遠侯府。官家容不下高太後,自然要斷其臂膀,砍起根枝,而岑家就是官家在朝廷紛爭中的磨刀石。
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顧九被單獨帶到西獄一處偏僻的牢房,待囚窗外孤月高懸,四周死氣沉沉的寂靜終於被打破。
有人開啟拴在牢門上的鐵鏈,手裡端著一杯酒。
“顧娘子。”
顧九接過酒盅,問道:“我身邊的丫頭呢?”
“顧娘子放心罷,王爺都已安排好。”說罷,官差從懷中掏出準備好的戶籍和路引,交給顧九。
顧九接過,仔細檢查了一番。
從此,無論是戶籍還是族譜,她和顧家都沒有半分幹系。這世上也不再有顧家九姑娘顧鈺清,只有江陵府顧九。
這就是她和沈時硯的交易。
顧九幫他查案,而待事情結束,他替她準備好戶籍變更和假死兩事。畢竟,明面上她仍是岑慶娶進門的平妻。候府被抄家削爵,殃及全族,她身為“岑家人”也逃不掉。
沒人護她,她就自己給自己謀萬全後路。
顧九收好戶籍和路引,又把假毒酒置於鼻尖下,確定沒什麼問題後,一飲而盡。
她正欲把酒杯還給官差,好躺在地上裝死,意識猛然一沉。
顧九用力搖頭想保持清醒,然而身子卻不受控制地軟了下來。她俯身扶住旁邊的桌椅,勉強地撐住身子,惡狠狠地看向官差,卻見那官差詭異一笑,低聲道:“顧娘子,您走好。”
顧九隻覺得渾身血液氣得倒流,寒意肆虐,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在心裡將沈時硯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
“王八蛋,我就不該……信你!”顧九咬牙切齒。
一語未了,顧九眼前一黑,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
議事廳內,沈時硯正在書寫奏摺,將這個案件完整地陳述一遍交給官家。
流衡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稟道:“王爺,顧娘子不見了。”
沈時硯手一頓,筆下墨汁浸透一點,毀了整齊規整的篇章。
沈時硯眉頭斂起。
流衡道:“屬下剛才按您的吩咐去給顧娘子送酒,好趁夜帶她離開。卻不想到牢房時,裡面空無一人,地上僅遺留一隻酒杯。”
“屬下詢問值守的獄卒,他們說不久前有人以王爺的名義將顧娘子帶走了。”
不等沈時硯開口,楚安火急火燎地跑來,氣喘籲籲道:“王爺,好像有人給何峰提前通風報信,我和王判官帶兵去白雲觀時,他人已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