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聽唐瓔一行人探望過母親的訊息,他便火急火燎地將幾人請進了店內。
新柳拂下,墨瓦白牆間,是一方小小的店鋪,柔音布莊門頭窄,進深長,與盛通街其他的小型店鋪佈局無異,唐瓔落座後卻莫名有種侷促感。
孟掌櫃給幾人篩了茶,小心道:“敢問幾位大人…我娘她...如何了?”
週年音安慰他:“掌櫃的放心,阿婆在獄中並未受刑,案子目前還在審查階段,錦衣衛那邊對令堂的態度尚且良好。”
她言辭官方,態度含糊,並未提及孟阿婆被人毒啞之事,唐瓔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孟掌櫃聽到這番話後立時熱淚盈眶,連連對幾人表達謝意。
陸子旭趁機拿出金虎令,笑眯眯地看向他,“行了,你也不用感謝我們,這是聖上交代的事兒,我們不過是例行公務,你配合便是了。”
該說不說,他這模樣倒還真有點兒官差的作派,孟掌櫃對此深信不疑,忙點頭道:“是,草民一定知無不言。”
週年音問她:“你可認識一位名叫月夜的女子?”說罷,怕他不肯如實相告,又補充道:“她跟令堂似乎很熟。”
聽她提起月夜,孟掌櫃有些意外,卻沒有刻意迴避的意思,“是,草民認識此女。”
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月夜本名花朝,同草民一樣是幽州人,出自商賈之家。早年間,草民的母親曾做過她的乳母,兩人感情深厚,而草民自幼就隨父親來了建安,同她不怎麼熟悉。”
單論長相,不同於一般商賈的賊眉鼠眼,孟掌櫃面龐端秀,眉眼幹淨,談吐溫和,是建安閨秀們最為中意的那類斯文小白臉的長相。
不會是......
唐瓔心中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問他:“你可認識孫寄琴?”
孟掌櫃一愣,道:“大人說的可是錦衣衛孫大人的妹妹,宮裡的那位…娘娘?”
唐瓔皺眉,看來不是。
因著月夜的關系,她隱隱懷疑這位俊秀的掌櫃或許就是孫寄琴的那位情郎,可當她說出孫寄琴的名字時,他卻面色如常,第一反也只是“錦衣衛孫少衡的妹妹,”後在說到“宮裡娘娘”這幾個字時表情隱晦,似乎有些忌憚皇室。
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若他直接說不認識,反而會加重她的懷疑。
見唐瓔沒有表態,孟掌櫃思索片刻,又補充道:“娘娘金軀,草民不敢鬥膽說認識,倒是在她未出閣時有過數面之緣,花朝......也就是月夜,在翰林院試官那會兒,常常會來布莊陪著娘娘挑布匹,順帶探望家母。”
唐瓔頷首,月夜與孫寄琴相識於孫寄琴嫁入東宮之前,這點她早就知道了,令她不解的是,彼時早已高中狀元的月夜,緣何會突然放棄翰林院的大好仕途,甘願去東宮當一個侍女呢?難不成她有什麼把柄握在孫寄琴手裡?又或者有什麼事兒必須要入內廷完成?
唐瓔問完後,陸子旭微微朝她使了個眼色,吩咐孟掌櫃:“你帶我們到布莊各處轉轉吧。”
“草民領命。”
想起孟阿婆在她手心畫的幾條線,唐瓔立刻會意,當即將陸子旭拉到了一旁,仿照孟阿婆的軌跡在他的手心裡比劃了一遍,而後兩人狀似無意地隨孟掌櫃參觀起柔音布莊。
布莊不大,除開布料庫裡堆積的紡織品外,其餘地方一覽無餘,唐瓔和陸子旭瞭解完布莊的佈局,趁著孟掌櫃跟周氏姐妹說話的空檔開始迅速翻找,卻一無所獲,最後甚至連花盆底下的土壤都翻過了,卻依舊未能發現任何機關。
辭別孟掌櫃後,周氏姐妹便被遠寧伯府的管家接回去了,陸子旭便打算用自己的車將唐瓔送回照磨所。
馬車上,陸子旭嘆了口氣,略微有些失望,“尚書印被盜的事兒說不準只是個偶然,害得我白操心。”
唐瓔搖搖頭,“不一定,等過幾日我忙完照磨所的事兒再回來看看,說不定能參透孟阿婆給的線索,這布莊既然曾是孫寄琴和月夜常來的地方,必然會留下痕跡。”
見她如此上心,陸子旭眯眼笑了笑,一臉親熱,“還是咱阿瓔想事兒周到。”
唐瓔懶得搭理她,眼皮一閉,靠著車壁開始假寐。
連日來的辛勞令她有些疲憊,想睡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近日來的線索如走馬燈一般在腦中閃過。
仇瑞密會月夜……仇瑞被殺……傅君印信被盜……月夜遇害……孟阿婆被擒……這些事件幾乎同時發生在這十二月的初七和初八這兩日,一切不會那麼巧。
無論如何,從月夜見完仇瑞後又去了柔音布莊的動線來看,中間相隔的那五個時辰一定十分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