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濤中的女子哪兒抵擋得住枕邊人的溫言軟語,當即便顫聲道——
“阿......木爾。”
聽到這個稱謂,黎靖北似乎很滿意,繼而循循善誘,輕咬著她的耳垂柔聲誘哄道:“那阿瓔說說,你對阿木爾是什麼感覺?”
說罷,一顆心砰砰直跳,狐眸深處燃起期待的火焰。
耳畔是男人灼熱的呼吸聲,頸間那酥酥麻麻的觸感早已令唐瓔心猿意馬,思緒離散了好久才想起要接他的話。
“我對阿木耳......啊!”
似是怕聽到她的回答般,黎靖北忽然自暴自棄地俯下身,以口封住了那顆翕動的櫻唇,任她如何“嗚嗚”地呻|吟哭喊也不肯放開。
意識混沌間,唐瓔只聽到了一句——
“阿瓔,你看清楚,此刻陪在你身側的人,是阿木爾。”
寅時,建安京郊。
月色清涼,淡淡的柔輝傾灑而下,鋪滿整座山頭。
凜冽的寒風搖晃著山間的大樹,樹枝如鬼魅般狂舞,殘影斑駁,帶起一陣“沙沙”詭響。
雪夜裡,一白袍男子端坐於地,面容凝寒,眉目沉肅,一雙銳眸緊盯著銅盆中的炭火,雪泥沾濕了衣襟也毫不在意。
山風驟起,盆中的火焰掙紮了一會兒,彈了幾顆火星子出來,隨後“噗”的一聲熄滅了。
頃刻,天地間再次陷入一片昏暗,男子眸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隨之消亡。
夜間的山川猶如陰鈎倒掛,少了白日的巍峨壯麗,卻多了一絲深不可測的磅礴詭秘。
耳邊傳來“嗒嗒”的腳步聲響,由遠及近,似魑魅夜行般壓人心魄。
白袍男子應聲抬頭,卻見遠山深處匆匆走來一名長者,眉宇間隱含怒意,輪廓於幽淡的月光下忽明忽暗。
失神間,一雙矍鑠的蒼眸已然鎖住了他。
“——你在做什麼?”
長者的語調淡淡的,細聽之下,卻不難察覺出其中的不悅。
白袍男子驀然俯身,低眉大揖,“學生……見過老師!”
長者不為所動,視線落到男子跟前熄滅的銅盆上,眸中怒意漸盛。
隱忍片刻,卻既未降下懲罰,亦未叫他起身,只微微一傾首,俯視著男子下垂的頭顱複又問了一遍:“你在做什麼?”
白袍男子呼吸一滯,繼而沉聲道:“今日齊大人七七,學生不便過府弔唁,遂替大人燒了些紙錢,以告亡靈。”
“——蠢貨!!”
長者聽言怒發沖冠,旋即憤然作色,抬起一腳一把踹翻了銅盆。
“天子生性狡詐,諱莫高深,且於建安城耳目眾多,你莫以為他離了京就萬事大吉了!”
銅盆被傾覆,漫天的紙錢撒了一地,落於雪野間消失於無形。
朔風吹過,帶著一張未燼的殘紙貼上白袍男子的臉龐,餘韻灼人。
畢竟是燒過的紙,雖然只剩了點兒火星子,男子仍覺頰側滾燙。那等灼熱,似是要將肌膚炙穿。
饒是如此,一顆心卻尤為冰涼。
齊向安是朝廷的罪人,他死後,往昔冠蓋雲集的齊府如今已門可羅雀。
七七那日,唯有齊夫人、齊素怡、以及李悅三人急匆匆從漳州趕來,共聚於靈堂為大人超度。而那些曾經受過他恩惠的門客、學生們雖不敢過府弔唁,卻仍會在其府邸門口擺上一壺濁酒,亦或獻上幾朵金花,以告慰其亡靈。
而他,亦是與齊向安共事過十餘載的同僚。雖身居高位,但為謀大事,此時也只能如鼠蟻般偷偷躲在這荒蠻的京郊祭奠。
可即便如此,卻仍要遭到老師的斥責。
齊向安為老師的大業而死,老師臉上卻沒有一絲痛惜,甚至不允他祭奠,反倒是他這個算不上親近的同門師弟,心頭竟無端生出一陣兔死狐悲的悲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