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修永的傘很大,替她遮雨的同時也能兼顧自己,只是這樣一來,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得很近,杏花釀的芬芳撲鼻而來。
唐瓔微有些不自然,方想站得遠些,墨修永問她:“你可還記得那個舉報壽安康貪汙的小旗?”
唐瓔一頓,瞬間忘記了動作,“你是說袁慎?”
墨修永點頭。
袁慎是錦衣衛的一名小旗,當初便是他謊稱從壽安康老宅中發現了貪銀,回京舉報後卻又不幸墜馬身亡。唐瓔原以為這人是傅君或者李有信安排來汙衊壽安康的人,如今經墨修永這一提,莫非此事另有蹊蹺?
果然,她聽他肅然道——“袁慎早年間,曾受過鐘令妤的救命之恩。”
鐘令妤……
唐瓔皺眉,鐘令姝是墨修永的夫人,而鐘令妤既是鐘令姝的胞姐,又是鐘謐的嫡長女,莫非此事同鐘謐還有關系?
可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不太可能。
以她的瞭解,鐘謐雖不喜她,卻對黎靖北極為忠心。三王相爭時,他曾陪太子出生入死,無論太子式微還是式盛,都堅定地站在他身後為他籌謀。早年間忠渝侯叛變時,他亦是第一個站出來請求太子廢妃的。
是以她實在很難想象,鐘謐跟齊向安會是一夥兒的。
“你懷疑首輔大人?”
墨修永斂眸,聲音聽起來十分平淡,“我也不知。”
唐瓔瞭然,鐘謐畢竟是他的岳父,也難怪他會刻意避開姚半雪,這確實屬於他的“家中私事”。
可既是私事,他又為何要特意說與她聽呢?
唐瓔不解,轉念間,忽而想起一事,“我受賬臀後,您曾託陸子旭帶了瓶金創藥給我,那藥祛疤效果不錯,正巧前些日子我又受了刑,遂想再買些來擦擦,您那瓶傷藥是從何處買來的呢?”
墨修永聽言一愣,臉上閃過意外之色,眸色微凝,似是在辨明她話中真假。
須臾,他道:“城西的一家藥鋪買的,你若是需要,我令人寄些去青州。”
所以寧可買了給她寄過去,也不肯告訴她是從哪兒買的麼……
唐瓔垂眸,心下有些失望,為他的不誠實。
孫寄琴曾告訴過她,那傷藥是專門給昭獄裡受過冤刑的人用的,屬錦衣衛專供,一般市面上很難買到。
相同的藥她有六瓶,除去墨修永託陸子旭帶給她的那瓶外,還有孫寄琴給的,孫堯給的,宋懷州給兩的,以及姚半雪給的。
孫寄琴和孫堯是孫少衡的親眷,而孫少衡本就是北鎮撫司的人,自然能弄到藥;宋懷州的那兩瓶,一瓶是親自拿給自己的,還有一瓶是託裴序給的,裴序自己就是鎮撫使,有藥也不稀奇;而姚半雪那瓶則是曹佑給的,都察院有自己的暗房,曹佑若是想要也不愁弄不到,至於墨修永那瓶……
傷藥......錦衣衛......墨修永......
“宴席快開了,我該走了。”
思索間,墨修永傾過傘,將她送至馬車附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轉身離開了。
疾風刮過,一道驚雷劈落,將他淡藍色的衣袖捲起。
電閃雷鳴間,唐瓔忽然就想到了錦衣衛中的那名叛徒。
那人曾派人在蒔秋樓刺殺過皇帝,還在昭獄內毒啞過孟阿婆……
她怔怔地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邗江少年的笑靨在腦中閃現,一陣寒意自身後爬起,瞬間遍佈四肢百骸。
如今的墨修永,令她覺得好陌生……
“人都走遠了,你還打算看多久?”
頭頂上方傳來姚半雪清寒的聲線,帶著微微的不悅,唐瓔回眸時,他已經放下了車簾。
“趕緊上來,別耽誤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