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墨修永,姑娘何名?”
微風拂動柳梢,她的話音清脆婉轉,“唐瓔。”
邗江一遇後,兩人逐漸熟悉起來。那少年後來又贈了她許多畫,還常常給她買糖炒栗子。禮尚往來,她也順勢醫好了他祖母的胸疾。
年少時的心意,總是隱晦而青澀的,兩人從未挑破過。二人關系真正的轉折點,是伏日的那場大火。
嘉寧十五年的一個夏日,不知是否是天幹物燥的原因,章家走過一次水。
下人帶著章公去鄰城抓藥了,是以外祖並不在家。唯有她,正好約了墨修永一道對弈,故此在大廳裡一直候著。
豈料,人未等來,卻等到了一場大火。
火勢太大,家僕不敢攏近,唯有他,在她奄奄一息之時,迎著熊熊火勢,滾滾黑煙,隻身將她救出了火海。
“阿瓔別怕,馬上就沒事了。”
裹著火焰的橫梁向他的左臂砸來時,他如是說道。那時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有區別於“唐姑娘”的“阿瓔。”熾熱的火光將墨修永的眸子映得晶亮,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唐瓔的心也跟著漏跳了一拍。
大火過後,她咽喉受損,休養月餘後便好了。而他卻被烈焰灼傷了手腕,永遠不能作畫了。
看出了她的歉疚,他玩笑道:“我倒是無所謂。既然阿瓔覺得過意不去,不如以身相許?”
他的口吻如往常般玩味,神色中卻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唐瓔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回了一聲“好。”
那天,他將她凝視了許久。
只是,還未等到他來提親,宮裡就來了道賜婚的聖旨。
她立馬找到他,急切道:“我祖母有陛下賜的南紅玉鐲,據說持有手鐲之人可自行婚娶,我去求祖母,讓她把那玉鐲給我,我…我不想嫁給太子…”
聽完她的話,他卻翩然一笑,又恢複了初見時那副浪蕩公子的模樣,“嫁給太子,不是挺好的嗎?”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以一副好哥倆的語氣笑言:“正巧我近幾年也有入仕的打算。你若當了太子妃,以咱倆的關系,我在宮裡也算有人脈了啊。”
唐瓔沉默了,心下一片冰涼。
是了,那日的成親,本就是他一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話,他從未承諾過她什麼,她自然也沒理由怨怪他。
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就這樣,帶著對他無疾而終的情誼,她嫁進了東宮。而他,據說在兩年前的春闈一舉奪魁,成了廣安元年的首個狀元,隨後還娶了尚書令的嫡次女為妻。
她與墨修永之間,終究只是一場蘭因絮果,一枕槐安。
唐瓔走神間,同行的師兄們已經備好了早課的用具。
她搖了搖頭,也開始麻利地收拾起來。
“不好了!不好了!”
唸佛堂的門忽然被開啟,寒風湧入,一個濃眉大眼比丘闖了進來。
明鏡師兄有些不滿,“明塵,你身為修行之人,本該正心清淨,如此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明塵有些羞愧, “大師兄,我…”
住持打斷他: “發生了何事?”
被住持一提醒,明塵又緊張起來,結巴了好半天才道明瞭來意。
“是道信師父!他…他…他死了!”
唐瓔聽言心下一沉,耳膜噪響,只覺一陣頭昏眼花。
道信,是他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