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長公主的默許後,沿著青蚨的去路追了出去。
太醫這時候才覷著眼色匆匆上前看那放冷箭的幾乎被燒成炙兔肉的刺客。
長公主撂下一句,“不用好好治,別死了就成。”
她也沒指望能從這人嘴裡聽到什麼有用的訊息,有那半枚族徽就足夠了。
但是人活著,便是一重把柄,這重把柄足夠讓人忌憚,讓人心慌出錯,困獸出昏招,自尋死路。
長公主低頭攤開自己的手掌,滿手鮮紅已經隨著血跡幹涸,深成褐色,這是謝應祁的血。
誰讓他失多少,那她替他雙倍討回來。
前頭她和謝應祁賭氣,竟然有那麼久沒理人,怎麼狠得下這個心呢。
慕鳳昭眼淚一顆顆砸在掌心,融進那血跡裡,掌心濡濕一片。
那當胸一箭是她親手拔出來的,頂著謝應祁傷處濺出來的血,她更像是鬼蜮爬出來的修羅。
現在想來,馬車上那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交代遺言,既然早知道有這一出,幹嘛還以身涉險。
從前總對她說千金之家坐不垂堂,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難道她真的要殺了她親舅父不成?”太後稀裡糊塗地被迎進了紫宸殿,才一落座,便捉住了陛下的手,問出了剛才未及向長公主問出口的話。
陛下的臉色冷下來,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反問太後:“那她的親舅父怎麼能三番兩次迫害她的駙馬呢?”
“就算此次還未查明,那裴度的死,與他脫不了關系。對這裴度,您與阿爺早有默契的,裴度死了,當時她是為了你我忍下來的,阿孃!”
陛下重重咳了幾聲,揮開過來攙他的慕珣,“齊家子曾妄圖殺過謝應祁,他是死裡逃生保下一條命來,這事過去還不到半年嗯!阿音是顧全大局沒將齊家闔府整治,現在謝應祁生死未蔔,你還想用娘親的身份壓著她再次輕縱嗎?”
陛下話說得重,卻沒點到即止,“阿爺替你遮風,所以你在後位上穩穩當當,至今還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本來也沒什麼不好,我和阿音都感慕阿爺這份專情,可阿爺不在了,齊家的牛鬼蛇神欺負到你一雙兒女頭上了,為你遮風的那片天早已碎在帝陵了!”
陛下緩了口氣,半佝著腰,“或許他是先帝一朝的忠臣,可他不是朕的忠臣,也不再是你一雙兒女的舅父。”
“本來看在你的面上,我們都願意留齊家一息,來日不愁走不回議事堂,可他動了謝應祁。”
陛下沒有歇斯底裡,說一句還要喘半息,沒有半分掩藏地將自己想說的,通通說給太後聽。
太後被攝住心神,嘴唇嗡動半晌也沒能講出一個字來。
陛下低聲吩咐慕珣先出去,見門關上他才低聲說,“兒子已經沒幾日好活了,你便當是我容不下齊家,不要為難阿音。”
“莫要渾說!”太後嗓子沙啞,哽著喉嚨,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類似的話,前不久阿音才對她說過,這回竟然是陛下又來同她說一遍。
見太後有些聽進去了,陛下也緩和下來,開始好聲好氣,“從前阿音年少不識情滋味,尚且能顧全大局。如今您瞧著吧,但凡謝應祁有半點不好,齊家全族都算上,三代之內絕不會有一人出頭。”
見太後狐疑似是不信,陛下又道:“從前阿爺怎麼待你,如今阿音怎麼待謝應祁,若不是朕病了幽州又不穩當,只怕二人已經成婚了。”
陛下明明白白在說,別再勸了,勸不住。
心下還是不放心,召了蒔墨,“太後自覺母族不寧,自請閉宮,一應不見,全權由長公主秉公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