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生死有命,阿兄看得開,你不要——”
“我偏要勉強!”慕鳳昭返握住陛下那幾乎只剩了一把骨頭的手,毫不吝惜地將自己的掌溫傳過去,企圖捂熱這塊冷玉。
發狠一樣,又說了一遍,“本宮,偏要勉強!”
慕鳳昭收回了手,背對著陛下,嚴聲下令:“冷的涼的,一律不許再送進來,違令者斬,架暖鍋,地龍再燒熱些,太醫署的人,通通給挪到後殿去,龍體痊癒前,不許他們離開半步,若有違者,夷三族!”
“陛下還是好好休息,保重龍體,不要讓自己和身邊的人為難。”
慕鳳昭走路帶風,沒一會兒便消失在二人視線。
袁大夫正在廊下煎藥,這是她許的。
可慕鳳昭此刻再看袁大夫,不免帶上了三分遷怒。
“你再給本宮一句實話,陛下何時能痊癒。”
袁大夫感到了一陣刺骨的殺意,刀片一樣颳著她的皮肉骨頭。
她問的不再是能保陛下多久的命,而是陛下何時能痊癒。
明明前次還是能保多久保多久。
“本宮從來不是個好性子的人,想信袁大夫很能瞧明白了,但本宮想告訴你,你還不知道本宮究竟有多心狠。”
慕鳳昭輕巧拿開了她手裡扇火的蒲扇,“你醫好陛下,這毒藥的來處本宮既往不咎。”
那蒲扇被她扔在一邊,“陛下若有個三長兩短,本宮會看在你救了謝應祁的份上留下你的命,但你的三族,沒你這份幸運。”
這下真的再沒了聲音,長公主真的離開了。
陛下想咳嗽,努力壓了壓,終究還是沒咳出來。
“你聽聽,這可了不得了,這動不動就要夷人家三族。”陛下壓低了聲音,生怕阿音殺個回馬槍。
臉上真切地帶上了愁容,“謝君壽,她好像自幽州返京後還未哭過呢。”
他原還想趁著兄妹二人一同吃酥山的時候勾一勾往昔回憶,然後兄妹兩個抱頭痛哭。
可是小姑娘精明得很,不僅不吃這一套,還釜底抽薪地掀了桌。
“不如這樣,你想法子讓她痛痛快快哭一場,朕即刻下旨賜婚,招你為未來女君的帝夫,再下一道密詔,讓她此生只有你一個帝夫怎麼樣?”
打蛇打七寸,陛下這一招高明得很,這一瞬間,饒是已經同長公主定情的楚王,也是真的心動了。
連慣常的喜行不於色都沒維持住,意動得很。
但也只是一瞬,謝應祁馬上又是那副刀槍不入,針紮不破的楚王模樣。
“陛下,您的天子璽綬都在阿昭手上,您是預備拿私印下詔嗎?”
陛下那刻著乳名的私印,連他自己都羞於拿出來蓋。
“那——”陛下竟然認真思索起來,“虎符行不行?”
“您是被毒藥把腦子毒壞了嗎?”
“我是怕如果我死了,你們誰也勸不住她。”陛下心裡清楚得很,只要他活著,那很多人都能活著,可如果他死了,誰能拉住阿音不叫她大開殺戒呢?
“這通天的路,她邁了九十九步,只差這一步,她不能在第九十九步上墮入無間。”陛下抓著謝應祁的手腕,託孤一般。
“我知道,我會做她的磐石,拽著她的理智。”
謝應祁拍了拍他,“也請陛下好好保重,不要做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