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李家娘子的名頭在上頭壓著才沒鬧出事來,這次李家娘子不在,若是再惹出事來,怕是要鬧到禦前了。
“放心。”慕鳳昭拍了拍霜蟬的手背,遞了她個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眼神,“我豈會那般沒有分寸!”
得!霜蟬嘆氣,她方才是白提醒了。
等著下游擊鼓絲竹之聲傳來,公主殿下的蒸鵝也掐著時辰舉在了手裡,正想拿寬葉子包了順著曲水流下去。一抬眼,便瞧見一位小郎君,不緊不慢地走上來。
慕鳳昭心裡喊了句阿孃,她還是頭一回見著這麼俊俏的人物。劍眉星目,貌若潘安。竹青色的圓領袍和頭上的青玉冠相得益彰。實在是讓人見之忘俗。
雖未噙笑,也讓她有春風拂面之感。公主殿下覺著這些年學過的詩書,在這一刻通通有了歸處。
隔著朦朧的帷帽,兩相視線一對,公主殿下手裡的蒸鵝,便撲通一聲落了水,佔了個水勢的便利,那鵝順著河便漂了下去,饒是霜蟬那般好身手,竟也沒追上。
慕鳳昭早顧不上那鵝了,從食盒裡隨手扯了幾個果子便朝那郎君走過去了,“郎君也來踏青嗎?要不要去亭子裡坐坐,我準備了好些果子,正愁沒人同賞。”說著把她扯來的果子,拿帕子捧在了身前,
紅紅黃黃地,好不鮮亮。
賞什麼?賞果子嗎?
那郎君許是沒見過如此奔放的姑娘,定定地瞧了她好幾眼,好看的眉也蹙了一蹙。正要開口同她說些什麼,不成想這素色襦裙的娘子變臉的功力也不弱,飛身便朝他撲了過來,將他按在身下撲了個結結實實。
那小娘子的頭狠狠地壓在他胸口,且十分好心地詢問:“郎君可有受傷?”
若是她的頭沒在他的胸口蹭來蹭去,或許,他會相信她是在真的在關心他。
慕鳳昭在撐著站起來的功夫,又悄無聲息地佔了幾下小郎君的便宜,對方也並未反抗,她便暗暗在心底裡決定,此等豐功偉績,等李棠瑤回來,一定要好好講給她聽,省得她總是叫她有賊心沒賊膽的木頭。
看看,管彤公主頭一次出手,便是如此不凡的郎君,比她李棠瑤強上數倍。
公主殿下這臨時起意,可把霜蟬嚇個夠嗆,連手裡提著人都忘了,隨手一扔,匆忙上前,仔仔細細地檢查數遍,確認羲和沒受傷,給她理完了頭發,拍淨了土,扭頭便陡然變了臉色。
沖著方才在底下賦詩,此刻卻聚攏一處的那群人怒氣沖沖道:“哪起子小人在背後害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若是掉了根頭發,我也叫你們有來無回!”
這話音一落,便有不服氣地上來理論,為首的包幞頭,著深藍圓領袍的郎君略一拱手,便毫不客氣地反駁:“我等在下游好好地聚會,你們不由分說便扔了只鵝下來,如此便對嗎?”
公主殿下本來不覺有氣,可瞧見她方才拿出來給俊俏郎君的果子都摔爛了,便有些不高興。看見為首那男子袖口一圈小葉梔子,更是生氣。
“所以你們便有樣學樣,以牙還牙,拿馬球丟回來?”
公主殿下怕那俊俏郎君跑了,便生生站在人家旁邊,眼神卻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如果我沒看錯,那球是特製的吧,球裡灌了東西還敢拿來砸人。若我扔蒸鵝,是壞了人的興致,你們如此,算是在害人性命吧?哪家郎君,心腸如此歹毒?”
天子慕家,哪個不是從小在馬球場練過的,無論是球杆還是球,都不必上手,看一眼便能知曉材質和重量。剛才砸過來的那一球,起落和落地聲音都不對,分明就有問題。
先前被霜蟬扔在地上那人,面色變了幾變,還不待他準備抵死不認,便先一步北霜蟬指了出來,“娘子,就是那混賬扔的馬球!”
果不其然,那人袖口也是一圈小葉梔子。
好啊,聚到一起了,是上天要她報前一年那一箭之仇。
“我當是誰家,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李氏旁支,怎的?今年不拿著李棠瑤的名頭招搖撞騙了?”
她素來不愛以勢壓人,但出身皇室,備受嬌寵的公主,再怎麼收斂鋒芒個,身上的威儀也是藏不住的。震懾這樣的旁支末族,綽綽有餘。
還轉頭對俊俏郎君輕笑,還順勢握住了小郎君的手,安慰道,“郎君莫慌,一切有我。”羲和說完這話,心底默默稱贊了自己一句,真是如救世英雄一般,讓人心醉。
只是青衣郎君並未言語,只是神色幽幽,讓人辨不分明。
周遭這一眾人才開始認真打量眼前這小娘子,明明只帶了一個婢子,素服釵環,一無貴重妝飾,而無成群婢僕,怎敢如此直呼李家大娘子名諱?
那幞頭郎君漲紅了一張臉,“放肆,我等乃是楚王的親眷,豈容你胡言亂語!”雖是反駁,卻色厲內荏。
慕鳳昭叫霜蟬捧來食盒,好不容易才翻出個杏子,遞給小郎君獻殷勤,直到那小郎君接過去,才漫不經心地反駁,“楚王親眷?據我所知,淮南王此番來,只帶了世子前來,我才不信,豐神俊朗的淮南王,會有如你一般,面瓜倒黴樣的兒子。”
也不管被拆穿的李家人有多難堪,笑盈盈地問青衣郎君道:“郎君叫什麼,可曾婚配?”
那郎君摩挲了下手裡的杏子,又看了看這大膽的小娘子,許是羲和的笑臉打動了他。
他本不欲多言,卻還是鬼使神差地開了口,“晏如。”
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