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烏龜,大概咱們陛下也沒想到,你到了這裡反而更如魚得水了,草菅人命這一套,你玩得越發爐火純青了。”
一直站在李棠瑤身後給她壯聲勢的二郎沒忍住出聲罵道。
“這位是?”柳家主放下燒水的小爐,眯起眼睛藉著月光細看。
二郎的長槍扛到肩上,豪橫道:“你爺爺戚長樂是也。”
柳家主重新專注於自己的要沏的那一碗茶,雲淡風輕道:“原來是西北戚家的小郎君,怪不得火氣這般大。”
“幽州有礦脈,是冶煉兵器鎧甲的重要原料,又因此處與夷族相鄰,總起烽煙,朝廷歷來都是重兵把守,我阿兄本來是要派往此處駐守的。”
戚長樂將從前不曾被公之於眾的事緩緩道來,柳家主平靜的臉色出現了一絲裂痕,雖被夜色掩著,但沒逃脫對面二人的眼睛。
李棠瑤大膽猜道:“原來不僅是宮裡的柳皇後,你也是太子殿下的絆腳石。”
李棠瑤越想越深,“是你與中書令共同策劃構陷戚帥和裴度,結果如你們二人所願,裴度與戚帥雙雙身死。而彼時,陛下手裡也沒有旁的能派往幽州駐守的將軍,所以幽州這頭擱置下來,你們暗中做的勾當,便沒有被人發現。”
但是現在,她和二郎追著柳家主過來了——
或許,還成了不受柳家主控制的知情者。
所以邸店那場莫名其妙的火,根本不是柳家主的殺招,也並非如他所說是要給誰一個交代。
那場火,不過是他用來請君入甕的籌碼罷了,真正的殺招,應在此刻!
像是要響應她方才所想,柳家主的府兵趁黑攻上來,冷兵刃的光亮晃過李棠瑤臉,映出她慌亂的神情。
李棠瑤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還有閑心想,戚長樂這個蠢蛋,在人家的地盤上引導她想這個幹嘛,生怕他們兩個不被活寡了嗎?
跟在慕鳳昭身邊的人都和她一樣膽大妄為嗎?
李棠瑤下意識矮身抱頭躲避攻擊的時候,戚長樂的長槍更快一步,率先挑了亮刀那府兵。
“到底也是習過武的,只敢朝手無寸鐵的小娘子出刀可真給自己這身武藝丟人。”戚長樂一手拎起李棠瑤將她放到柳家主身邊去,另一手長槍一轉,橫在近前。
一時間倒是無人敢再近。
李棠瑤支稜起來,將戒指上的寶石轉了轉,露出另一頭的尖角,抵在柳家主脖子上,“來您這樣的老狐貍府上,怎麼可能不做點兒準備,我這寶石上餵了毒,見血封喉,叫你的府兵退出去,不然即刻殺了你。”
李棠瑤說話間,戚長樂又掃了一排人。
“誠然。”李棠瑤不斷加碼,“您自是可以魚死網破,但是今日我們兩個死在這裡,我敢保證,他日大渝國土之上,再無一人姓柳,也再無你柳家血脈 。”
慕鳳昭在這世上的念想不多了,很不湊巧,她算一個,戚長樂也算一個。
他們兩個要是真的折在這裡,陛下和楚王可勸不住慕鳳昭的殺心。
李棠瑤如惡魔低語,攻心道:“柳家主汲汲一生,是為了做滅門罪人嗎?”
柳家主陷入沉思,三息之後,揮手撤人。
李棠瑤也悄悄鬆了一口氣,她是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可她不想慕鳳昭餘生都活在愧疚當中。
“陛下是有分寸的,不會為了你們二人大開殺戒,老夫不是怕了,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絕。”況且,他也想聽聽這二人的真正來意。
“誰說陛下了。”戚長樂收攏長槍,昂頭道:“我們二人效忠的從來都只有長公主一人而已,等她來了,你自是可以問問,她會不會為了我們兩個大開殺戒。”
戚長樂一槍紮碎了柳家主的茶桌,巨大的聲響震得柳家主不自覺地倒退,卻被戚長樂揪著領子抻回來,一雙銳利的虎眼讓柳家主想起來曾經的那人。
戚長樂怒到極致,反而平靜下來,他坐到柳家主方才的主位上,一槍杆拍得柳家主膝彎一軟跪下去,盯著對方眼睛,一字一句道:“現下大爺要問問你,你是與北狄勾結還是與突厥勾結?礦脈年産越來越低,少了的那些東西,你喂給了誰,他們又許了你什麼好處?”
血脈裡的敏銳,叫戚長樂看得比李棠瑤還要長遠一些。
如果他們有必須要他阿兄死的理由,那麼他們想要的結果是什麼呢?
“戚小郎君這般好本事,可我卻不能說。”柳家主膝蓋彎下去,脊背倒是還挺得直,反而更叫人覺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