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文帝拍著她的背,也不阻止,讓她痛痛快快地哭。
好半晌,她才淚眼朦朧地坐直了,“我不管,你將我那災舅父和我阿兄那遭瘟的岳丈一起帶走,讓他們日日跪在你面前掌嘴請罪,不打夠一百個嘴巴不許起身。”
“還是這麼跋扈,那阿爺就放心了。”陛下掏出塊帕子給她擦眼淚,疼惜神色讓她更難受。
“您放什麼心,我的師父和駙馬都尉都被他們害死了,這分明是想弄死我,您怎麼能放心!”
哪兒有這樣的阿爺,自己在壯年驟然崩逝,留下爛攤子和被護得幾乎不諳世事的母後,讓他們兄妹左支右絀。
他怎麼說得出放心!
端文帝的目光落到慕鳳昭頭頂的簪子上,他也沒想過,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他千方百計阻止的事,竟是被衡兒一力促成了。
“我不喜謝家那郎君,也想過許多辦法去阻止他接近你,但他一心一意待你,便姑且先看看吧。”
這事源頭竟然在她阿爺,慕鳳昭也不滿意,“您若不曾攔著,或許我也不會成為謝應祁的執念。”
端文帝笑而不語。
“多看顧看顧你阿兄,阿爺從不擔心你會不如意。”阿音那唯吾獨尊的野蠻性子是被他一手養出來的,也給了她自保的本事和足夠的倚仗。
可他沒什麼留給衡兒。
“但你阿兄,阿爺實在是擔心他,他是個愛走死路的,身旁只你一個可以說說話。”衡兒的性子他板了許多年,可都沒能成,這是個倔強的,甚至還不如阿音圓滑,他一直都不知,這皇位交到衡兒手上,究竟是好是壞。
“還有你阿孃,你替阿爺多照看些。”端文帝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形也越來越淡,慕鳳昭緊緊拽住他的衣袖,卻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爺在自己眼前消散。
“阿音啊。”陛下敲了敲那慘不忍睹的檀木盒子,“阿爺留了東西給你,不妨去找找看。”
“阿爺!阿爺!”慕鳳昭哭著醒來,臥房之內,一片漆黑,她不喜光亮,臨睡時必定掐滅所有燭火。此刻竟有些空落落地。
她抱膝坐著,下巴抵在膝蓋上,慢慢回想阿爺在夢中說過的話。
一隻手溫柔地給她拭去淚水。
長公主緩緩扭過頭去,謝應祁只著裡衣,正一臉擔憂地瞧著她。
“謝應祁。”長公主話音裡仍舊帶著哭腔,聽得楚王揪心,定是太難過才連在夢中都不得安眠,哭著醒來。
此刻定是脆弱至極,要與他說一說何事讓她放心不下,還嚴令他不準離開,只能陪在她身邊。
而這些,他都欣然接受,甘之如飴。
她不可能不明白,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的,無論發生什麼,他都只會陪在她身邊。
他忙應道:“我在。”
長公主一手緊緊攥住他的前襟,“你怎麼出來的?”
就算有過肌膚之親,也不應該穿成這樣出現在她榻上吧。
“……”
謝應祁委委屈屈地語出驚人,“破個門而已,有何難度?”
區區一把鎖,有何難破?
“謝應祁。”長公主長睫垂下,遮住眸光,輕聲問道:“你是何時見過我阿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