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人都怔住了,腦中只剩下唯一一個想法,那就是閉眼等死。以天為蓋、地為席,真他媽是個絕佳的停屍房啊。
風霜夾著雪籽如刀劍般划著我的臉,刺目的雪白讓我眩暈,一秒、兩秒、三秒……我倏地睜開眼睛,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有知覺和力氣,滿眼滿眼的鑽心刺痛。
再往前看,我發現吳祿奮力地擋在我們所有人的前面,雙手竭盡全力往外推著什麼,硬生生地從鋪天蓋地的雪中劈開了一條血路來。
周圍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氣流將他包裹其中,躲在他後面的我們因此沒有受到雪崩的傷害。他的衣袂頭髮向後飄飛著,整個人凌亂得彷彿正在經歷一場龍捲風,額上有汗珠正在瘋狂地往外滲,周身白霧繚繞,整張臉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但他依舊在為我們咬牙堅持著。我完全不敢想象,像這樣硬生生地闖出一條路來,需要多強的力量才能辦到,一剎間,我心中溢滿了酸楚。
我強忍著渾身骨頭散架式的痠軟,將手摁在了他的後背上,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後面的人一個接一個,排起了長龍,大家齊心協力從死神手上爭分奪秒。
爆裂的雪流從我們身側洶湧淌過,鬼魅般的速度讓人膽寒,如果不是吳祿在勉強支撐,我們怕是下一秒就會被秒殺。
最後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幾乎把整個人都壓在吳祿身上,用自己的體重撐幾秒。我們就這麼又在超強的衝擊中掙扎了一會兒,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周圍的雪停止流動了。
吳祿瞅準時機,大喝一聲,將所有的力量擰成一股,在瞬間釋放,“砰”的一聲巨響後,擋在面前的雪牆頃刻瓦解,腳下的路又被人為的延伸了好遠,好遠。
回頭再看兩側,積雪陡峭猶如刀刻斧鑿,已經齊我脖子這麼深了,而我們此時就棲身於巨大雪原中的一條小裂縫中。
這裡的地貌也被很大程度上重塑了,舉目望去,基本上都受到了雪崩的波及,原本崎嶇不平變得平坦一片了,不知道有多少冰窩、裂隙、險洞被埋在雪被之下,一步踏錯,便會粉身碎骨。
我們身在吳祿用生命淌出的通道中,還沒從剛才災難的餘韻中緩過神來,吳祿厚重的身影就像擎天巨神一般,緩緩地倒了下來。
我們一把接住他,這才發現他已經氣竭力竭了,身體就像冰塊一樣冷。
他現在的模樣讓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恐懼攫取了我的神經,瞬間我的眼淚像洪水一樣決了堤,我怕我最擔心的事情會發生。
眼淚跟不要錢似的一直在掉,真正風暴式哭泣,耳朵眼睛以及各類感官都暫時性地麻痺了,大牙夕霧他們摟著我,一直在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祿哥他絕不會出事,他命那麼硬……”
我發現我渾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顫抖,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總之面罩下的臉上掛滿了鼻涕眼淚,早已成了一團漿糊。吳祿這才幽幽醒來,氣若游絲地拍著我的面罩,叫我別哭了。我一看他醒了,大為激動,抱著他的腰哭得更兇了:
“嗚嗚嗚嗚~你終於醒了,我差點以為我們要天人兩隔了。”
大牙趕緊上來攔著我:“簡簡啊,別鬧,讓他多休息會兒。”
我唰得放開手,生怕吵到了吳祿,吳祿衝著我虛弱一笑,我心中才寬慰許多,沒那麼害怕了。
這時,我突然反應過來:“在這休息也不行呀,萬一雪再崩下來,又得把我們埋了。走,我們接著往前走,到雪淺的地方去。”
於是,我和大牙攙扶著吳祿,剩下的人大包小包扛著裝置,繼續往前走,走了很長一段路後,雪終於變淺了。
我們這才敢倒地休息,回頭望去,發現到處都一模一樣,已經找不見來路了,洞口也被掩埋在了雪下。
“不然我們再休息休息就下山去吧。”雲杉突然說道:“如今這種情況誰也沒料到,大雪一鋪,所有痕跡都沒了,根本沒辦法找啊。”
雲杉理性分析著,我也知道,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場浩劫,讓大家都萌生了退意。雲杉無疑是對的,但都已經走到門口了,我們卻只能原路返回,這也太可惜了吧。
我心中的那個滋味啊,真的是難以言表,特別是看著吳祿還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無助,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們現在的位置離雪崩的地點比較近,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怕再次引發推山雪。我站起來,眯著眼睛看向雪崩的那個地方,突然在一片白色中捕捉到了一抹黑,要是沒看錯的話,雪崩處那塊石頭後面,好像還隱藏著一個洞,在這種萬籟俱寂的環境中,它彷彿在靜靜地召喚著我。
“我他媽……”我突然飆出了一句髒話,把眾人嚇了一跳。我把大家叫起來,把那個洞指給他們看。
“這真是巧兒他媽給巧兒開門——巧兒到家了呀,沒想到這次雪崩竟然把我們要找的那個洞給崩出來了,哎,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