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日子是萬分枯燥跟無聊的,每天不斷重複同樣的事情,儘管如此,我的心確十分平靜,彷彿之前所有的焦慮都在密林中完全蒸發掉了。
我喜歡在清晨練功夫提升自己,心中默唸十分拗口的口訣,細細用心體悟其中的真諦,竟也覺得韻味無窮、獲益匪淺。終於,在幾十天的不懈努力下,吳祿竟然達到了徒手點燃柴垛,生火做飯的至高境界,而我就比較o一點了,只能點得燃一根菸,嗯。。
山裡清晨的空氣是極好的,混著泥土和露水香軟的氣息,給人一種香香甜甜的清爽感覺。我每每練功發完汗,總覺得神清氣爽,我喜歡一屁股坐在涼爽的石頭上歇息,感受座下的石頭慢慢變得溫暖起來。
此時,我也注意到那個姓倪的帶路老者,經常喜歡在我旁邊“啪嗒啪嗒”抽著大煙袋,據說這種菸袋對他這種老煙桿來說才夠味兒,我仔細瞅了瞅他手裡當寶貝捏著的菸袋,用一種極土極土的當地特產大花老麻布緊實地纏裹著,長長的煙桿上黏了些成年累月積下來的老汙漬,恨不得都要被盤玩出一層包漿了。上好的菸草在裡面徐徐燃燒著,老者小心翼翼地嘬了幾口,然後心滿意足地眯上眼睛,眯好長一會兒時候。
我突然對這個看似平凡的老頭有點好奇,他看樣子並不像是漢族人,不清楚是苗族、白族還是別的什麼族。還有一點我不太能理解的,就是是他們當地人把上山說得那麼兇險,為什麼他還願意給齊關洲帶路去找碗墓呢?按照他們傳統觀念裡,那不是自個兒找死嗎?
於是,我問老者是哪個族的人,老者對著我咿咿呀呀地講了幾句苗語,我一頭霧水一句都沒聽懂,真沒想到在這湘北的地界兒竟然還有這麼多苗族人,那麼這裡的碗墓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苗族土司王啊!
我又跟老者東扯西拉,問他為什麼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上山帶路,老頭剛開始還不肯說,後來經不起我的軟磨硬泡,終於說起了他的故事。
他本來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民,一輩子勤勤懇懇只曉得種地,有一個獨子在附近縣城裡做事,娶妻生子也都是在小縣城裡,偶然有事就回來一下。
本來一家人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就很知足了,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老者的老伴竟然被查出了骨癌,放療、化療還有動手術的費用可不是這樣的家庭可以承擔得起的。為了不給兒子增加負擔,老兩口都決定放棄治療了,老頭就想著要是老伴死了,自己一個人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所以自從老伴患病以來,他一直放了瓶農藥在自己枕頭下面。
直到這一天,齊關洲找到了他,同意負擔他老伴治療的所有費用,唯一條件就是讓他領著他們上山,他面對這麼豐厚的條件,當然不能免俗地動心了,半推半就遍跟著齊老闆走了。
他對我說,現在他只求齊關洲能信守承諾,出錢治好他老伴,只要這樣,就算豁出他這條老命也在所不惜。
突然,我覺得有點被觸動,其實我以前並不相信愛情,但當一對暮年戀人心甘情願為對方——另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付出自己的一切時,人與人之間沉甸甸的那種感情赤裸地擺在我面前時,我只能說我感受到了無以倫比的震撼!
果然,世人皆苦。
我擺擺自己的頭,不想再一直沉湎在憂傷的情緒裡,只好轉頭再去鑽研手上的資料,沒想到竟然真的被我研究出來了一點東西。
資料上只有我們已經探查過的十個碗墓的座標,我根據已經得到的所有資料,再結合多年沒用的高中地理知識,簡易地畫了個地形圖,將已知的碗墓座標都在圖上重點標記。
有一天,也是很無聊,竟想著把所有著重標記的點都用線條串連了起來。我盯著自己的傑作看了幾秒,突然腦中嗡嗡作響,總感覺上面的圖案好像在哪裡見過,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像北斗七星的勺把?不是,它在勺把的基礎上又有明顯的彎曲。那到底像什麼東西呢?我抓耳撈腮,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吳祿推門進來,看我對著一張紙冥思苦想、抓耳撈腮,不由得湊過來看我在幹什麼,看到紙上那根不規則的線後,問我怎麼了?幹嘛在紙上亂畫螺旋紋。
聽到他的話,我虎軀一震,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以前哲學裡學過的話:事物的發展是波浪式前進和螺旋式上升。就是這麼毫無由來的,這句話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裡,而且久久盤桓不能抹去。
如果說近現代較為科學的世界觀形成了哲學體系,那麼在那個科學還並不那麼發達的年代,人們又把什麼當成世界觀的精髓呢?特別是還和喪葬文化有密不可分的聯絡。
這時我想到了代表中國古代最高玄學與哲學成就的巨著——《易經》,正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合四象,四象生八卦”,講得就是宇宙天地間陰陽調和、風水命理、天道執行的至高規律,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未能參透其中的奧秘,孔子晚年喜易,韋編三絕,可見這門學問之精妙之深奧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