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傲立於戰旗之下,血染徵袍的他,環視周遭這壯烈的戰場,英氣逼人的臉上,不起一絲波瀾,彷彿這場勝利太過微不足道,根本不值得喜悅,雖說全殲德州城內的清軍,可是他的損失也不小,這是一場以無數人命換來的勝利,他沒有心情去高興。
潼關,潼關守備副將陳福正站在城頭,忍著烈日的炙烤,在這城頭上巡城,所幸的是明軍劉文秀所部三天前就已經退去了,經過連月的慘戰之後,他們終於是能夠鬆一口氣了,陳福用力的抹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汗水直流,太陽太毒了,身上的鐵甲都是發燙,絲絲山間的涼風吹來,才略微好過一點。
陳福是陝西榆林人,清軍初定陝西之後,陳福以武舉人應募入軍,就一直跟隨總兵劉芳名,他想建功立業,眼下劉芳名已經為他在前番守禦戰中請功,只不過賞賜還沒有下來,想一想就覺得美滋滋的。在這樣的大熱天出來巡視沒辦法,現在整個中原都是亂套了,各地起義軍是風起雲湧,加上明軍北伐正酣,潼關作為陝西門戶,萬萬不可有失。
通關之外的官道之上,在張勇、沈志祥、田見秀的帶領下,兩千多戰騎正在策馬狂奔,不過幾里路程,須臾就來到潼關關下,關上守將陳福見有一隊騎兵衝過來,也是連忙下令備戰,當這支騎兵靠近城下的時候,他才算是看清楚了,這支騎兵無論是衣甲還是旗號,均是自家裝束,人數差不多三千之眾,而且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衣甲不整,似乎是吃了一場敗仗逃歸而來。
陳福卻也很是謹慎,大喝一聲,“來人止步”!
田見秀等人尚未作出回答,一通箭雨就射了下來,止住了他們的腳步,仰望著城樓上密密麻麻的守衛及簇擁在中央的一員武將,張勇也是拱手問道,“關上主將何人,出來答話?”
“去你大爺的,是老子在問你們呢,速速報上名來,主將豈是你們相見就可以見的,我乃守關副將,有什麼先跟我說。”關上的陳福本就是個粗人,當下也是罵罵咧咧的說道。
“混賬,我大清鐵騎豈是你們可以侮辱的,速速讓你們主將前來,否則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個時候劉芳名也是在侍衛的簇擁下來到關上,聽到剛才的備戰鼓聲,他就連忙披甲前來了,以防是劉文秀殺了一個回馬槍,當下劉芳名也是喘著粗氣問陳福道,“關下何人?”
“回將軍,不清楚,問了對方不說。”陳福也是隨即答道。
“關下何人?”劉芳名也是詢問道,要搞清楚對方的身份,劉芳名亦是老當益壯,聲音哄亮,直抵城下。
亂哄哄的騎兵很快安靜下來,城門前自動的分開一條道路,只見數騎穿過軍卒走到城下不遠處,其中一人高喝道:“你可是潼關主將,實在放肆,此乃尚善貝勒爺,爾等好生無禮,竟然拒擋貝勒爺入關。”
劉芳名聞言,當下也是一驚,其實他並不認識尚善,但是貝勒這個爵位就讓他不敢輕視了,大清朝廷王爵之下就是貝勒,這就相當於明朝的公爵一樣,十分的顯赫,非宗親顯貴大功之人不得此爵,當下劉芳名也是連忙賠罪道:“貝勒爺恕罪,潼關乃陝西門戶,事關重大,奴才不敢大意,敢問貝勒爺有何憑證?”
“放下吊籃,本貝勒有皇命玉牌,可證身份。”一個穿著清軍棉甲的男子策馬上前,當下也是對著劉芳名說道。
劉芳名也是命人放下吊籃,很快對方就上前將一物放到吊籃之中,劉芳名拿起來看完之後,也是不怎麼認識,上面都是滿文,不過看到此物確實十分的精緻美崙,非一般人能夠擁有的,也不再懷疑什麼。
“將軍,不可大意啊,若是敵軍使詐該如何是好,我看不如先讓他們解下兵器,以防萬一!”副將陳福勸說道。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陳福的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紅印,陳福一時也是沒有反應過來,被一巴掌打的暈暈乎乎,捂著疼痛的臉頰瞪著劉芳名。
“混賬,貝勒爺是我們能夠得罪的嗎,解下貝勒爺的軍器,事後貝勒爺算帳怎麼辦,你想陷害本將是嗎?”劉芳名也是怒斥道,陳福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但是這事他真要是幹了,到時候尚善貝勒找人發火,這頂雷會是誰,是他劉芳名無疑,他都懷疑陳福故意這麼說,是為了想頂替自己,所以才給他出陰招。
“全軍戒備,不得鬆懈”劉芳名下令道,那些本已放鬆計程車卒,再度警覺了起來。劉芳名也是一員老資格,見多識廣,作為一名文官,假扮敵方,賺取城池這種事也見得多了。陳福所言不可取,但是在不完全確定真偽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完全鬆懈下來。
“速速開關,否則本貝勒饒不了你們!”
劉芳名不敢再稍有猶豫,急叫道:“快,還不快開啟城門,迎接貝勒爺。”這般號令一下,等於戰備解除,士卒們的心情頓時輕鬆下來。
隨著潼關那堅固厚重的城門徐徐開啟,那些城外穿著滿八旗服飾的軍隊也是紛紛叫喊著進城,趕集似進入了潼關。
風塵僕僕的騎軍,懷著激盪的心情,從那巨大門洞中穿過,那些開門的守卒甚至還微微躬身向他們致敬,迎接他們的入城。
“末將是潼關守將總兵劉芳名,見過貝勒爺……”劉芳名也是來到城下,拜見尚善貝勒,同時問詢一下他們怎麼到了潼關之下,這是他心下最為好奇和疑惑的事情。
“劉將軍免禮吧……”劉芳名聞言也是站起身來,剛準備問下面的事情,但是他眼前的這個尚善貝勒突然猿臂抖動,一道鋒利無雙的刀鋒輕描淡寫的從劉芳名的脖間劃過。劉芳名的身軀晃了一晃,便是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喉嚨已然割斷,鮮血正如決堤之水噴湧而出。
“殺……”三千騎兵,如撕掉羊皮的狼,剛才還是一副狼狽之態,聽到這一聲喊殺之後,立時露出了猙獰的兇目,轟然殺向那些毫無防備的清軍士卒。
此刻的城東面大道的盡頭,一條迂迴的黑色細線正望潼關竄來,黑細的四周上空,塵土飛揚如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