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回過神來望著他。
“發什麼愣?”
謝明眴笑著逗他:“號舍裡帶不進炭火,你多暖一暖,熱了再走。”
“作業替你烘了三遍考籃,定是不會讓硃砂凝霜的,昨夜又給你現磨的松煙墨,就連狼毫筆我都用桑皮紙給你裹了三層,還有參片。”
謝明眴說話時呵出的白霧漫過,在他的眉梢凝結成細小的水珠:“若是文思滯澀了,就含一片,歇一歇,別學那些老儒生們,幹熬,壞了心血。”
蘇逸點了點頭,嘴唇抿起:“時間到了,我該走了。”
他扯過人的袖子,輕輕的吻了一下謝明眴的嘴角,只是一個一觸即分的吻:“等我出來。”
等進入考場後,蘇逸就尋到了自己的座位,號舍不足五尺。
院試的考試題目是一道五經題,一道四書題,一道五言八韻詩,還有一道書判。
多虧了朱老先生的殷殷教誨,將近大半年的勤學苦練終於用到了實處。
他只需看了題目一眼,便能立刻反映出破題之處。
若是單單只寫應試文,那只是兩年前的自己會做出的事情。
這段時間以來,他每日辛勤學習,平日裡無事在家從早學到晚,閑暇下來的時候又從謝明眴那裡瞭解到了很多家國之事。
民生疾苦,官府貪汙。
若是逢了天災連年,民眾百姓更是活得水深火熱。
有的時候被那些百姓供奉著的官員,又或者是帶著禱告強烈希望州府能有所作為。
結果到頭來,甚至還不如那燒殺強烈的盜賊!
穿越過來一年有餘,蘇逸行路也不免看到流民。
他們皆是身著破爛,拖家帶口,只為了能去一個那允許他們待下去的地方。
都說人多少都是有遠大理想報複在身上的。
偶爾剎那的煽情,說不定便是澆灌野心的甘露,一次又一次的刺激,才叫那些普通人有了改天換地的本領。
這已經不免在蘇逸心底埋下了種子。
他不再只為了單單的考試,心中藏得更多,竟然有了一分對這世界的依戀。
有人觀盛世歌舞,把酒言歡,朱門酒肉,有人食不果腹,饑寒交迫,做那長安那路上的凍死骨。
院試的主考官來自京城,是皇帝親旨下派,天子身邊近臣,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又還有什麼樣的文人風骨沒有見過?
蘇逸想,有的時候,考試亦不只是考試。
這文章,他不該只為自己而作。
要寫的更該是這世,是這天下!
蘇逸思慮時,於起講處懸腕良久,忽將筆杆抵住突突跳動的太陽xue——
忽的,他想起謝明眴前兩日隨手翻過《鹽鐵論》殘卷,意外的念出一句:“桑弘羊與賢良文學之爭,爭的哪裡是錢糧?分明是&09;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