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兵出走的時候,我父皇身體還恙著,如今兩年過去,也許是蘇禦醫果真醫術高超,朝廷裡面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中間我二哥給我傳過一封密信,告訴我父皇上朝的時間越來越少,身體變差,瞞不住。太子那邊沒有大的動作,只是經常守在我父皇床前“盡孝”,又說開始改吃素食,信佛,給我父皇祈福,鬧這樣一些有的沒的事情。
我父皇稍微好一點了,便開始有人說太子的真心感動了天地,他東宮之中養著那一幫不三不四的人,就專門做這個事情,寫一些詩,做一些賦,去外面講一些太子做的孝行。
這個情況從太子始,朝廷中其他人也效仿起來,一會兒聚集要去哪個寺廟拜,一會兒說要開壇祈福,為皇帝延壽,宮裡面還真叫進來幾個道士、和尚的人物,念經,煉丹,什麼花樣都有。
後來其中一個道士被揭發是個騙子,拖下去斬了。
眾人懼怕步他後塵,鬧劇漸漸才收場。
明娉年齡大了,父皇準備給明娉招駙馬,被明娉鬧了一通,招駙馬的事也擱置下來。
種種大大小小的動靜,他都跟我講了講。
他講,林承之跟楊兆忠之女訂了親,如今也站到了他這邊。
我盯著這一行字,只覺得連呼吸都溺住,不自覺,將紙都揉皺。
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大驚小怪。
從第一次見到林承之起,他跟楊兆忠的關系便往這上面靠,榜下捉婿,才子佳人,這樣簡單的戲碼,只我一個人看不透。
收到這封信的第二天,我左臂中了一箭,躺在帳中養傷,傷口受染,發了高燒,夢裡面又見到他。
揮之不去,書院崇禮殿外,他站在一棵樹下,拿著一卷書,笑著看我。
畫面一轉,黃沙灌滿我的口鼻,我從地裡面爬起來,拿著劍往一路向東走,見到他穿著一身喜服,轉過頭,看我一眼,消失不見。
我追著過去,到了他的喜宴之上。
眾人言笑舉杯,鑼鼓喧天,滿目豔紅,我心中如沸火狂灌,身體木偶一樣端坐在桌邊,動彈不了分毫。
我從夢魘中醒過來,帳中只有晏載一人守在我身邊,他用很複雜的目光的看著我。我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密汗,漸漸找回神,問:“本王……夢中,有說什麼嗎?”
我口幹舌燥,講出來的聲音也啞得可怕。
晏載欲言又止,最終低下頭看著我握住他的手腕,“殿下只一個勁叫末將,別走。”
“……”
我倏然將手抽回來,心裡鬆了又提,提了又松,腦中一陣翻江倒海,“你,切莫誤會。”
晏載用更複雜的目光看著我:“末將知道,殿下叫的是別人。”
他說著這個“別人”,我一時之間又頭疼了。
不敢多問。
越問其中誤會恐怕越大。
後來我意外得知了他心中的別人是誰。
就在退敵之後,等待朝廷命令的這段時間,又來了給我的信,他親自送過來,邀功一樣遞到我面前。
“殿下,這是安王的信。”擠眉弄眼說完,還沒有等本王說什麼,晏載就輕手輕腳地給我關上了門,一陣煙兒一樣消失在我面前。
我想將他捉回來將這件事情說清楚,但賀櫟山第一次給我來信,心中好奇更多,坐在桌前將信拆開。
裡面只有一頁紙,折了三次,不像從前他的風格。
有的沒有的,都要在信上寫,洋洋灑灑一大堆,吃了什麼,見了誰,遇見了什麼好玩的事——他就這樣,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境地,都灑脫得很。
紙上大部分都是空白,只有中間寫了兩個字。
——“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