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後呢？”於東城追問道，“梁三傑應該是在塔納死後，組織內亂時趁機逃回國的吧？他有沒有交代，為什麼要和譚君祥共用一個身份？還有，譚東臨的失蹤，到底是不是他們幹的？”
……
“屋裡悶得慌，能不能通下風？”梁三傑講著講著，忽然啞著嗓子道。
其實通風一直都開著，不過梁欲還是轉身朝監控攝像頭比劃了個手勢，室內很快傳來更大的空氣流動聲響。
“我曉得你們抓我，就是想知道林澤言和田建寧那破事。難為你們聽我扯了半天陳芝麻爛穀子，別著急，現在就說正題。”
“回到村子後，我表面繼續當透明人，但背地裡還是幹狙擊手的事。接單的話，都是老法子了，透過道上的線人聯絡，我不認識僱主，也不糾結殺人理由，反正給錢就滅口。”
“這事你們應該比我清楚流程吧？那我就不多廢話了。要名單的話，給你們就是了，反正殺一個是死，殺十個也是死，還不如臨死前說明白點，給自己賺得一點威名。”
“梁千歲……哦，就是天臺上裝林澤言直播的那個，的確是我殺的。”
“我當初收養這小鬼，是因為村裡待久了，老有責任心過重的婆子，覺得我一個人悶，成天上家裡說媒，給我說煩了。再加上剛好有同村的鄰居，生了雙胞胎養不起，丟了一個，我就順手收了過來。一開始嘛，我也想認真帶帶這娃子，可後來發現，我對這種小鬼實在是沒耐心啊，就每個月固定給點錢，讓他自己看著辦了。”
“呵呵……我知道梁千歲被我養廢了，跟我一個德行，又混又賤，可這也不能怪我啊！他親爹親娘沒給過我一分贍養費，我不愁吃穿的把人小孩帶大，已經很不錯了，至於養的怎樣，我哪管得著？”
“對於他哥哥，千歲估計嫉妒的很吧。我可太理解了……林澤言雖然父母早逝，但小時候受到他們的關愛，性格懂事、勤奮，學習成績好，成功考上了江心大學美術系，聽說還深受導師喜愛，前途一片光明。兩兄弟的人生軌跡，是可以預見的一個天一個地。”
“不過嘛，雖然這小子恨得牙癢癢，但一開始還是夠雞賊，想著套近乎撈一筆再跑路。可他哥比他聰明多了，只借不影響生活的小錢，而且上次不還，下次跪著求都不借。這可把千歲氣壞了，所以就想報複唄。年輕人就是腦子靈活啊，那什麼人臉識別的，我都沒想過還能這麼玩。”
“只是這蠢貨光知道靈光一現，卻沒想過怎麼收尾，沒多久就被發現了。老實講，畢竟養了這麼多年，我本來想幫他還了的，反正我也不差錢。”
“結果他倒好，這急性子也隨我，上來就把人幹掉，真給老子整樂了！鬧出這麼大動靜，警方要是一直呆在村裡，萬一查到我和譚君祥怎麼辦？所以，他就只能死了。”
“你們應該也想問我佔蔔師是誰吧？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是真不知道。梁千歲、田建寧，以及蕭南陌，這三次滅口，都是透過譚君祥接的，包括後面直播狙殺的要求，也是他來代為轉述。”
“我當然也好奇啊，問他搞那麼複雜幹嘛？他就跟我說，佔蔔師和劉承德有點私仇，但這老東西罪不至死，所以嚇嚇他就好了。”
“我說行吧，這麼多年了，啥奇葩殺人理由沒見過，既然給錢了，那就幹唄。”
似乎是掰扯累了，梁三傑往後一靠，硬逼著自己看向明晃晃的三基色熒光燈，直到眼睛都有點發酸。審訊室裡的沉寂壓得人透不過氣，四周沒有任何聲響，只有偶爾傳來空調運作的低沉轟鳴。
“好，這兩個案件我們清楚了。”秦遊輕咳一聲，接著問道，“還有一件事，譚東臨的失蹤，跟你們有關嗎？”
梁三傑沉默了很久，久到秦遊以為他不會回答。
然後，他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對面的牆壁，陰涔涔的開口：“應該是譚君祥動的手，因為我問過他，他沒否認。但具體怎麼殺的，我就不清楚了。”
旁邊的梁欲筆尖一頓，抬頭看向他，“不清楚？你們不是一起回國的？”
“不是。”梁三傑輕哼一聲，“我跟譚君祥不一樣，我對那些生物實驗、化學配方一竅不通，鄧方陌留著我也沒什麼大用。而且，在那種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連話都說不利索，我不找個靠山，怎麼活下去？”
“後來，我就想辦法搭上了塔納那條線。說起來也真是可笑……”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充滿了自我厭惡，“還是鄧方陌給我牽的線。他大概覺得我還有點利用價值，能幫他在外面打探點訊息，或者……就是單純覺得好玩吧。我都覺得自己真他媽賤，為了活命什麼都幹。可那時候，我有什麼辦法？我不想死啊……”
“之後幾年，我就一直跟著塔納混，幹的事啊，大概能被槍斃個十次八次吧。刀口舔血的日子，說不上好，但也習慣了。期間跟譚君祥聯系很少，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他具體都在幹什麼，只知道他還在那個基地裡。”
梁三傑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有時候也想，要是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好像也能接受。雖然幹的不是人事，但至少我和他都活著。”
“可惜啊，這種日子長久不了。”他抬手抹了把臉，語氣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無奈，“後來塔納跟別的勢力火拼，受了重傷，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手底下那幾撥人就開始爭權奪利，內訌不斷。再加上後來……後來你們警方也介入了，裡應外合，整個組織很快就分崩離析了。”
“我也在那場混亂裡受了傷，九死一生，趁亂越過邊境線，逃回了臨西。回來之後，我養了一段時間傷，也一直在打聽譚君祥的訊息，但始終找不到他。直到後來，我無意中聽說了譚東臨失蹤的事……”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我心裡咯噔一下，當時就覺得非常不安。一種說不出的預感。”
“我想盡快找到他，確認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也想知道他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甚至準備去找道上的人打聽，不管花多少錢……”
“可沒想到，他主動來梁家村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