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這是幸村給她置辦神龕和母女後續生計的一些接濟保障,心下很是感動。
正抹淚間,忽然看見兒子加藤勝郎正安安靜靜出現在門邊。
芝紗織小小驚呼一聲,趕緊上前詢問,兒子搖搖頭說是見母親房中又亮了燈,所以來看看,說話間就只看著她手上那隻袋子。
芝紗織便覺得是兒子喜歡那錦囊上的花紋,於是一邊簡單說起近日遇到好心客人的經過,一邊趕忙找了個麻布小袋將金珠騰換過去,想要把那漂亮的袋子送給孩子。
正囑咐兒子絲繡金貴,要仔細愛護這只錦囊袋子,就見勝郎撅起嘴說討厭那隻袋子,然後一跺腳噠噠噠跑回了他的裡屋。
芝紗織愣了愣,她這兒子一向懂事,但凡知道了是貴重東西,便就決計不會向她討要了。到底是窮怕了。這樣想著,芝紗織嘆口氣,仔細看了看那精緻的袋子,還是決定明早送給兒子,給他一個驚喜。
可剛睡下,習慣性淺眠的芝紗織就被兒子屋中的聲響驚醒了,草草披上衣服拉門進了裡間,就見兒子伏在褥邊止不住地咳嗽著,她快步上前,跪下來輕拍兒子的後背幫其舒緩,觸手間只覺得孩子背脊涔涔冷汗。於是趕忙點了燭臺,豆大的光暈中,兒子的身體顫抖如風中落葉,膚色清白,嘴唇發紫,儼然一副發了病的樣子。
芝紗織一時間心急如焚,麻利地自一旁的舊瓷罐中打了蛇骨出來搗碎,喂兒子服食。
見兒子咳嗽漸漸緩了,芝紗織小松一口氣,折身取來溫水毛巾,守在兒子的床前,一邊輕聲地安慰著,一邊熟練地擦拭他身上的冷汗。
說來也是奇怪,往常照顧兒子,芝紗織可以連著幾夜不眠不休,但昨夜兒子病情剛剛穩定一些,她就止不住一股一股睏意上湧。
也記不得在哪一個瞬間,就徹底睡了過去。
夢中夜色濃重,萬籟俱寂。
芝紗織夢見自己正睡在躺床上,耳邊不間斷地傳來“沙沙”的聲響,起初遠遠地拂過叢林草地,漸漸地又像摩擦著屋內近處的榻榻米,由遠及近,慢慢將芝紗織的意識從睡夢中拖拽出來。
迷迷糊糊睜開雙眼,便隱約看見一條長蟲正順著門縫緩慢地爬進了她的屋子!
那蛇的身軀粗壯,鱗片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著詭異的光芒,隨著每一次蠕動呈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變幻流動感。
她雙眼瞪得滾圓,身體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硬地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分毫。芝紗織的心跳越來越重,敲擊得她胸口生疼,但恐懼卻令她的喉嚨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發不出絲毫的聲響。
只能任由那蛇緩緩地朝著她靠近,在她周身盤桓了幾圈。
當那拳頭大小的蛇頭爬過枕邊,芝紗織甚至能感受到那蛇身上傳來的森森寒意,和那黑豆般大小的蛇眼的注視。
那蛇忽然揚起了頭頸,面對這種生物有太多經驗的芝紗織瞬間意識到,那是它攻擊的起勢!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凝固,生前的片段在腦海中閃過,祖父!母親!父親!加藤君!勝郎!……勝郎!勝郎!
勝郎還在屋內!
我要保護他!——
芝紗織的視線陡然間淩厲,她狠狠瞪著眼前那蛇頭,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殺死它!和殺死所有的那些蛇一樣!
這生死間的對峙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那蛇最終好像屈從了,以來時同樣緩慢的姿態轉身離去,消失在了黑暗的角落裡,再不留戀……
芝紗織猛然睜開了雙眼。
她正伏趴在兒子的榻前,剛才種種,竟是大夢一場。
她緩慢地坐起身,正要抬手按揉脹痛的太陽xue,卻忽然發出一聲驚叫,那水盆正翻扣在她面前的床榻上,一塊發黃的白色絹巾掉落在不遠處的榻榻米上,屋內老舊的桌椅皆被撞得東倒西歪。
芝紗織喉嚨發緊,“勝郎……勝郎?——勝郎?——勝郎!!——”
回應她的則是滿室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