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陣已成。他雙手快速變換結印,一掌拍在陣法中央。
剎那間,一股強悍氣息自那陣中橫掃而出,屋外院內的噪雜聲驟然一靜!
幸村染著血的手抄起桌上的跡部疾步向外走去,丸井緊跟兩步,又死察覺什麼,回身拍了一把怔愣中的真田,“發什麼呆,這靜止時間的結界陣法堅持不了太久,快點跟上!能不能救下,就看現在了!”
……
跡部景吾醒來的時候懵了好一陣子,他正躺在自己曾經的床榻中,驟然回歸的視角和身體都讓他無所適從。
餘光中,床邊跪著的眼巴巴的日吉,然後就看見真田和幸村上前來檢視他的情況。
“你感覺怎麼樣?”真田沉聲詢問。
跡部還在回神。
幸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跡部君?”
跡部看見那蒼白的手掌依舊沒什麼反應。
“他這嚇傻了的表情和他老爹剛才發現兒子斷了氣又續上了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跡部腦門青筋一抽,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的搖搖椅上,那個叫丸井文太的正沒骨頭一樣癱在那裡。
跡部咬了咬牙,發現全身上下就連牙齒舌頭都不怎麼受控制,於是乎用盡全力,翻出了一個白眼。
見他有反應,眾人倒是放心了不少,日吉當即就哭出了聲兒,“少爺!——少爺!嗚嗚嗚嗚!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剛剛,剛剛丸井大人他把你的魂兒放進身體裡,半晌都不見有動靜,我都以為您、您……嗚嗚嗚嗚——”
跡部的耳朵就在他嘴邊,此時又開始嗡嗡作響,只恨自己不能攥起拳頭塞進他的嘴裡換個清淨。
幸村收回按在跡部百會xue上探查的手,輕聲詢問,“跡部君方才久久不歸位,可是經歷了什麼?”
經他這一提,跡部腦中彷彿陡然亮起一段記憶,有些恍惚地說,“剛才好像在夢中,見到了那個泥人,他樣貌身形和我一般無二,周身卻是再次恢複了黃泥的顏色……”
“它說是專程來同我道謝、道歉和道別的,還說它絕非想傷我性命,只是迷了心竅,想要感受一下成為跡部景吾的感覺。如今體驗了一番,也就圓滿了。”
跡部忽地想起什麼,試著動了動四肢,依舊僵硬無比,似乎堅定了幾分,“它消散前還告訴我若要恢複自由,把那它的泥身敲碎吃了即可。”
日吉早先就察覺到了少爺軀體仍舊冷硬如屍,此時一聽,彷彿看到了希望,立刻就爬起來操辦。
丸井在一邊幸災樂禍,含著金湯勺長大的大少爺,如今可得是嘗嘗狗啃泥巴的滋味啦~
直氣得跡部破口大罵。
就在大少爺忍辱負重苦哈哈地準備吃泥塊的時候,幸村忽然伸手拉住了跡部,“且慢。”他神色有些凝重。
見識了幾分幸村大人的“神威”,日吉當即就是一個令行禁止,立馬撤回喂到少爺嘴邊的一碗泥巴。
跡部:……
幸村沉吟著解釋道,“之前那泥人跟你交換了身量,至少已經單方面跟你建立了某種連線,如今你要是吃了他,相當於你也是主動地跟泥人建立了實質的連線……”
真田聽著也決出了味道來,“如此一來就是雙向的了,這不對勁。”
眾人一時陷入了沉思,最後真田建議再等一日,看看會否有什麼變化。
跡部老爺和老婦人聽聞,哪肯放他們走,當即差人收拾了距離兒子最近的院落,備了最好的餐食用品以作招待。
幸村惦記著客棧中的德川和切原,本不欲留,但他白日放了血、耗了神,幾番盛情難卻,推拒不下,終疲於多說,便順承下來,只搓了個小紙人去送信兒,三言兩語道明事情經過,又承諾明日便歸。
果不其然,等到第二天,跡部的肢體末梢有了輕微的感應,不似昨日渾然一個癱子。
幸村松下最後一口氣,對跡部笑道:“看來那泥人當真是騙你的,想透過這種手段來分享你的肉身。眼下依我看,你只要不再管他,身體自然是會慢慢恢複的。”
眾人聞言也都是大大放下心來,卻聽幸村話鋒一轉,“跡部君,你此番生死遊歷一遭,又藉助妖力得救,可能日後你會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一些……”他猶豫著挑選了一個委婉的說法,“和尋常人不大一樣的地方。”
跡部聽出了他的言外之音,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脖子,直發出“咔噠”一聲脆響,“……比……如?”
幸村一背手,在負責和不負責之間選擇了失聰,施施然出門去拜別跡部老爺和老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