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悠悠然,地悠悠然,時間悠悠然,在懸空寺,我過的也悠悠然。
時光總如流水,不知不覺,不聲不響就淌出去老遠。秋去冬來,一晃竟已是過了兩三月。忽一日,清晨醒來,不見了往日似火的秋陽。
推開房門,一陣寒風襲來,吹的我微微眯起眼睛。再睜眼時,只見天地間一片白,寺外崖下的荒原,不見了枯草,不見了黃沙。
下雪了,自天穹裡紛紛揚揚的飄落。落滿荒原,落滿佛堂外的走廊,落滿佛堂上的屋頂。屋簷上倒掛著冰凌,晶瑩剔透細細長長。
天地間,只有雪落的簌簌聲響。
我站了片刻,又想起了不想去想的事,崑崙山中的風雪,帶著寂滅的意味。而這裡的雪,卻顯的活潑。
突然間,佛堂的門開了,‘吱嘎’一聲響,黃衣上師班丹扎布拿著一把掃帚走了出來,踩著走廊上的雪,走到與小道相接的廟門口,開始認真的掃雪。
一聲幽遠的鐘聲,從上一重廟殿裡響起。‘鐺’,鐘聲傳入紛揚的雪中,傳入遼闊的荒原,最後,隱沒於天地之間。
伴隨著鐘聲,一眾僧人從佛堂裡魚貫而出,站在走廊上,踩著黃衣上師還未掃過來的雪,站成一排。
每名僧人手裡都持著三柱燃著火星,冒著繚繚煙氣的藏香。有一名僧人過來,默默帶著我走進佛堂,交給我三柱香,指引我在金身菩薩前的明燈裡點燃。然後,帶著我走進他們的隊伍。
我學著僧人的模樣,把香舉至齊眉。僧人們開始頌經,然後跪拜天地山川,最後,跪拜金身菩薩。
禮畢時,我與僧人們排著隊走進佛堂,把藏香插在金身菩薩前的佛臺香爐裡。石壘而成山,水聚而成川,煙積而成霧。
一柱香的煙微不足道,數十柱藏香匯聚,頓時煙霧繚繞,把金身菩薩都籠罩住。在煙氣中,菩薩的金身若隱若現,與他坐下的蓮臺一道好似凌空了一般。
數月來,我對於禮佛的每一個細節,都學的也僧人們一般無二。每一個動作都做到完美,每一句經文都頌讀的順暢。
三拜九扣,頌讀《大藏經》。許久,又一聲鐘鳴,今天的禮佛便算是小結了。隨著僧人們走出佛堂,只見黃衣上師將將掃完最後一堆雪。
只是,他身後的走廊裡,又落了一層淺淺的雪。
我踩著淺雪走向老僧,與他見過禮,而他把掃帚就立在走廊最末端,然而望向我走過後留下的一排腳印。
我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莫非老僧掃雪,是這間寺廟一個特殊的儀式?
不等我問他,老僧就笑呵呵的說:“掃了舊雪,只為迎接新雪降臨。施走過新雪,就可摒除過去,嚮往新生。”
原來竟是這麼個道理。
我躬身說:“謝上師。”
老僧笑意盈盈,雪白的頭髮,眉毛,鬍子,與廊上的新雪,一樣的白。
他拉著我的手,牽著我踩著新雪穿過佛堂前的僧人們,然而帶著他們一道踩踏新雪,來來回回好幾次。
直到後來,我才聽寺裡除老僧外唯一會說漢話的僧人告訴我,以往每一年,第一個走新雪的,都是黃衣上師。
而在那時,我也知道了甘露泉只為剛入寺之人沐一次浴,其後就再不能用甘露泉洗澡。原來,也與我當初洗澡時想的不一樣。
吃過早齋,風雪稍微小了些。
我坐在佛堂裡,聽老僧繼續跟我講一朝夢醒,就可吟唱長詩的吟遊詩人的故事,講他們轉著經筒,在藏地裡傳頌英雄的事蹟。
我記的上一月,老僧跟我講的是傳奇倉央嘉措,講他的詩文,講《問佛》,講《見與不見》,講《那一世》。
那一天,
我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
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