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嘴角抽動,恨聲說:“老子吃飽了騙你個龜兒子,不在家待著,跑出來跟老子闖禍,看老子今天不打斷你的狗腿。”
我愣愣的看他怒罵,心中卻不知是悲是喜,該哭該笑。十歲那年,他從遠方歸來,說以後便叫我通哥兒,因為他去過的某一個地方,喚兒子便叫這哥兒那哥兒。而他,覺得好聽。
那時蓉城的街不算繁華,但是小吃文化,卻依舊紅紅火火。我記得他帶著我去吃了一頓火鍋,辣得冒汗,辣得流了淚。
走出食肆,他牽著我的手,說:“通哥兒,以後老爹常回來,天天帶你吃火鍋。”
我說:“不好,我要吃鍋盔。”
他說:“好好好,這就給你買。”
當他走後,我又開始懷念火鍋的味道,那辣,那麻,讒得我流口水。於是就纏著二叔帶我去吃。可錢都叫他賭光了,吃不成了。
此時想來,我不是懷念火鍋的味道,而是在想老爹,看他吃一口火鍋,喝一口啤酒,再吸一口煙,然而帶幫我夾一塊肉,或一片青菜。
而我一口口的吃,辣得心肝兒發顫,吃到最後,就只剩一股辣味兒。可是,卻辣得心裡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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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過了兩年,他才回來。我看他頭上有了白髮,臉上笑意少了,疲憊多了。那一次他只呆了一夜,黃昏回來,拂曉離去,塞給我五十塊錢。
於是,火鍋沒吃成,鍋盔也沒買。
那一去,又是三年,三年又三年,卻總是那般來去匆匆,以至於我幾乎要忘記火鍋的味道,忘記還有個爹。
此時隔著幾步看他,卻覺隔了千山萬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本來就是這般,鬍子老長,頭髮凌亂,臉龐瘦削......
我張張嘴,本想喊聲爹。然而,聲音卻似卡在喉頭,怎麼也掙脫不出來。而他看著我,眼神複雜,看不出是心疼還是愧疚。
終於,他喚了一聲,“通...通哥兒...”
只喚一聲,隨即相對無言。我喊不出那個字,他不知該說什麼。也許有千言萬語,卻終究默默無言。
他怔了怔,緩緩抬腳朝我走來,就像每一次回家一般。十歲以前,他回家朝我走來,我像看陌生人一般,怯生生躲開,十歲時,我知道他是我爹,所以撲向他懷裡,十二歲依舊。
直到十五歲,我又像看陌生人一般,不躲不閃也不怯,只看著他,再沒了兒子見老爹的歡呼雀躍。十八歲,我不知道他回來,那天和如來走街穿巷收破爛,走了很遠,當夜沒回家。
第二天我回去,二叔輕描淡寫的說:“昨晚,你爹回來了。”
我說:“哦,知道了。”
二叔扔給我五十塊錢,說:“你爹給你的。”
我接過,揉成一團,塞在屁股兜裡。第二天拉著如來去吃了一頓火鍋,最辣最麻的那種。又辣得冒汗,辣得流淚。
此刻,他朝我走來,我一手撐傘,一手託著羅盤,很滑稽。父子本應該相見於家,而不應該在這亡靈國度。
我沒有閃身退開,就看他一步步走來。終於,他來到我面前,此時才發現,我竟是長得比他高了,再一細看,才發現他的背有些駝了。
“通哥兒,我...”他欲言又止。
我搖搖頭,說:“我都知道了。”
他愕然,沉默。良久,才緩緩抬起手,輕輕放在我的肩頭。我側頭看去,天羅傘旋轉帶起的風,好似吹皺了一池春水。
他的手很虛,很淡,似幻影,風一吹,蕩起漣漪。(83中文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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