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過臉,雙腿還跪在蒲團上,不得不由下自上的抬起頭仰視他。似乎捕捉到我的視線,男人那雙略顯狹長的鷹眸在我身上頓了幾秒,便不再理會的移開了。可即便只是這一瞬,也足夠我看清楚,那蘊在那雙暗藏凌厲的眉眼中的,若隱若現的審視之意。
可惜當時我並不明白,那究竟代表著什麼。
但後來的日子裡,當他開始時不時的出入我家,並每次都帶些添置來。當母親的笑顏日漸增多,氣色愈發好了起來。
當不久後的某一天,母親忽然小心翼翼的問詢我,如何看待那個人時。
我忽然明白。
這,就是她的選擇了。
跟著母親搬到沈家的那一天,是個晴天。
母親很開心,一路上都在和我描述著未來的模樣。我看著她亮起來的眼睛,配合的隨著她微笑,一顆心卻隨著車子的搖晃浮浮沉沉,怎麼也落不到底。
幾乎是看到沈家老宅的第一眼,我就清楚了我即將面對的翻覆。
名門世家,書香門第。
這樣的宅院,樓閣,花園,落亭,又豈是我們所能夠習慣的。
但母親卻顯得很開心,一直指著這座氣派的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喚我辨出名字。
我望著她,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眼底隱約的憂慮和小心的討好。心口傳來並不陌生的窒悶,我微笑,望著她的眼睛說,我喜歡。
看著她的眼睛亮起來,不經意間便帶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我垂下眼,緩緩的抿緊唇角。
我原想,大抵是母親怕我不適應這樣的環境,才這般小心翼翼。那我便配合一些,免了她的憂慮,也省去了她為我多心。
我這般想著,便也學著抬眼去打量這座庭院。誰知這一抬眼,卻恰好撞進了那雙始終盯著我的眼眸裡。凌厲的眉峰,狹長的眼角。我一驚,裝作不以為意般儘量自然的移開了目光,卻仍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人的目光仍是如影隨形般,牢牢的鎖定在我的身上,讓我窒窒的喘不過氣。
走在我身前的母親,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的異樣。她拉起我的手,彎著眼角跟在男人的身後走向內庭。偶爾與挎著菜籃,傭人模樣的人擦肩而過,她也恍若未曾看到那些人莫名的眼光,只是不停的,兀自對我微笑。
我想她大概永遠也不會知曉,其實那時的我便很清楚,那些人的眼光裡,究竟藏著怎樣的鄙夷。
雖然在住進沈家之後我才明白,當日擦肩而過的那些人,為何會目露鄙夷的竊竊私語。
但我更清楚的是,我的母親,並不是那種勢力的人。
我死去的生父何其有幸,他的妻子,縱使在他頻頻的家暴之下,仍然守著自己的小家,不離不棄的過著日復一日的苦日子。縱使遍體鱗傷,也未曾想過離去。許多年,一如往昔。
若她真如旁人眼中那般勢力,又何至於到如此境地。早早的拋下我離開,去過好日子便是。
可這些話,我無法跟外人講,更別說去與誰分辨了。
這樣的蠢事,幹過一次就夠了。
是的,在我的父親第一次對母親家暴的時候,我也曾想過,要向旁人求助。
那時鄰居家的奶奶總說喜歡我,每次見面甚至會塞給我糖果。可當我在父親把拳頭揮向母親的時候偷跑出去向她求助,她卻笑著告訴我,這種事不可亂說。
從那天起我漸漸明白了,人總是隻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
或者說,是人類想要自己看到的東西。
生活很殘酷,這沒錯。但這些母親不會告訴我的東西,偏偏是殘酷的生活教會了我。
無人可言,那便讀書吧。
初入沈家的那段日子,和書之間的互相傾訴,變成了我排遣情緒的唯一途徑。
我原以為,也許往後的日子,大抵就是這樣,一成不變的飛速流逝。
直到,我遇見了洛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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