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裝沒有看到謝清棋對她使眼色,繼續道:“陛下,您的問題已經回答過了,作為朋友,禮尚往來,是不是也該留些時間讓我解決一下問題。”
蕭明燭總算聽出來了,黎淮音是嫌自己妨礙到她們了,冷哼一聲,“走了。”
“哎——”謝清棋眼看著蕭明燭走遠,擔憂道:“陛下不會生你的氣吧?”
“阿音?”
見黎淮音不說話,謝清棋愧疚道:“對不起,今日我不該同你那樣講話。可你也不該……三番兩次催著陛下離開。”
“比起陛下生氣,你這樣……我更害怕一些。”黎淮音眸中神色複雜,聲音也不似方才的淡定。
謝清棋一愣:“怕我……什麼?”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怕你因為不開心偷偷離開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怕你有事不與我講,總是一個人承受。怕……”黎淮音頓了頓,將喉中的苦澀壓下,繼續道:“怕我站在你面前,卻觸不到你真正的心。”
謝清棋:“阿音……”
“你無需對我道歉,”黎淮音聲音柔緩地打斷她:“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怎麼了,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謝清棋張了張嘴,有一瞬間,她很想將被噩夢纏身的夜晚和那些看到病人就想起自己罪孽的瞬間全都傾訴出來。
可最終,她只是緩緩垂下眼,低聲道:“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她無法說出口。
曾經那雙穩如磐石、能施最精妙針灸的手,現在單是紮一根銀針都會發抖。今日施針讓黎望昏睡過去,只有謝清棋自己知道,當時她的手在抖,而且黎望醒來的時間比她預料的早。
曾經引以為傲、辛苦研製出的藥,她現在不敢給病人吃。
去請大夫時,她聞到醫館裡藥材的味道差點吐出來,曾經那些熟悉親切的氣味會令她胃裡翻湧。
還有藥方,她看藥方竟然會感到頭暈……
還會有什麼?謝清棋不知道。
她最後是不是會失去所有的醫術,連把脈都無法完成了?
她最引以為傲的醫術,成了她最深的夢魘。
以上的每一個事實,都讓謝清棋心如刀絞,要她親口說出不吝於挖骨剜心。
黎淮音追尋不到謝清棋躲閃的目光,只好勉強扯出一抹笑,“可你不告訴我,才最讓我擔心。”
為何不告訴我?
我們不是最親近的人嗎?
你究竟在承受什麼?為何寧可獨自承擔也不願分我半分?是不信我能為你分擔,還是覺得……我無須知曉你的痛楚?
期待的目光在謝清棋的沉默中逐漸黯淡下去,黎淮音眉頭蹙起,又漸漸松開。最終化作了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
“阿音…”謝清棋終是不忍心看她這樣,彎了彎唇角,安撫道:“不過是些瑣事,何必讓你跟著煩憂?”
故作輕松的樣子映在黎淮音眼底,將她眼圈浸得通紅,也徹底打碎了她的期待。
黎淮音眸光晃動,喉間快速又細微地滾動,彷佛想要把所有哽咽都硬生生咽回去。
“既如此……以後我的事就不勞煩你了。”
夜色沉沉。
謝清棋仰面躺著,雙眼空洞地望著帳頂。腦海中不斷閃回今日分別時黎淮音破碎的聲音和失落至極的眼神。
或許……分開更好吧。這樣的她怎麼能夠配得上阿音?
謝清棋很慶幸,在她醫術廢掉之前,將畢生所學教給了花雲。只要等她針法成熟,一樣可以醫治阿音。
——
再醒來時,外面已是天光大亮,謝清棋有些不敢相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臉。
嘶——不是做夢。
她居然沒有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