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棋看著熱氣騰騰的浴盆,又看向站在原地的黎淮音,猶豫道:“阿音,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下?”
黎淮音蹙眉:“你打算直接泡進去嗎?”
謝清棋:“沒有,要脫了衣服再進去。”
“……我知道沐浴要脫衣服。”黎淮音捏著藥瓶的手指微微用力,“我意思是……你難道不知道傷口碰到熱水會怎麼樣嗎?”
謝清棋自然知道熱水會讓區域性血管擴張,導致傷口出血更加嚴重,還可能引發感染,可是……她目前好像只能這樣洗了,大不了明日回去開副消炎的方子就是了。
“沒事,傷口基本不流血了,沾了熱水也不會有大問題的。”還有一個原因謝清棋沒有說,她不想讓黎淮音看到後背的傷口,一定很醜。
況且,黎淮音到現在也沒有同意讓她在背部針灸,說明心裡還是挺介意與她“坦誠相見”的,她不想用受傷來道德綁架黎淮音做這樣的事。
黎淮音見她手指用力地撐在浴桶邊緣,嘴角掛著淺笑耐心等自己出去,只是那笑容越看越有些勉強,讓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沉悶。
沉默片刻,黎淮音將手中的藥瓶開啟,藥粉被盡數灑在了水裡,“我在門外等你,有事叫我。”
“不用的,阿音你先回房間吧。”謝清棋手指輕輕攪了攪水面,讓藥粉溶化得更快,“外面天涼,你別冷著了。”
黎淮音腳步一頓,繼而頭也不回地走到了門外,沒有回應謝清棋的話。
謝清棋知道她肯定會等在外面,心裡又愧又暖,為了讓黎淮音少等些時間,她急忙踏進了水中。
只是,背部傷口剛觸碰到水面,謝清棋就忍不住站了起來,被熱水沖洗到的傷口彷佛被灼熱的烙鐵燙過一般,讓人無法忍受。
她抬頭看向門外,明明看不到任何東西,但她就是知道黎淮音站在那裡,等著她。
謝清棋咬牙沉入水中,水面與她鎖骨位置平齊,將整個傷口都吞噬包圍了進去。只一瞬間,她面容就變得煞白,額頭冒出冷汗,疼得整個人都在顫抖。修長五指緊緊扒著木桶邊緣,用力到彷佛要把木板掰碎。
溫熱的液體猶如野獸一般撕扯著最脆弱的血肉,血液也被疼得湧了出來,一團血霧在水中緩緩散開。
饒是如此,謝清棋還不忘趕緊洗淨身上的血汙,她將手指探到背後,沿著傷口邊緣一點點擦拭著。
黎淮音站在門外,視線落在院子裡的一株風雨蘭上,卻時刻注意著裡面的動靜。
咯吱——
門被開啟,她轉身看去,就見謝清棋已經穿好衣服,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阿音久等了,我們快進屋吧。”
黎淮音忍不住微微皺眉,這才多久她就洗好了?可謝清棋如此著急的原因,她隱約也能猜到幾分。
兩人坐在屋內,謝清棋主動講起了今日之事,“阿音,你還記得之前被落霜抓到的那個賊人嗎,他果然有團夥,就在城外幾十裡的一處山上,足足有三百餘人。我故意放他逃走,然後追過去將他們一網打盡,我聰明吧?”
黎淮音聲音冷如寒冰:“嗯,為了一個盜賊差點連命都沒了,真聰明。”
謝清棋見她似是生氣了,忙解釋道:“阿音,帶兵要以身作則,我帶著營中將士圍剿山賊,自然不能縮在後面嘛。這次只是不小心才受傷的,下次肯定不會了!”
“下次?”黎淮音面色又沉了幾分。
“沒有下次!”謝清棋討好道:“下次我肯定帶上足夠的人,再也不冒險行事了。”
黎淮音見她臉色尚好,語氣稍微緩和了些,“我之前說帶兵要以身作則是讓你嚴守軍令,不是讓你沖鋒陷陣。況且,不是非要親自上陣殺敵才能成為一個好的將領。”
“阿音,你是在擔心我嗎?”謝清棋眼睛亮亮的,睫毛忽閃了幾下,沖黎淮音眨了眨眼。
黎淮音一怔,錯開了視線,“我……我只是不想大半夜看到一個血人站在院子裡。”
“哦~”謝清棋故意道:“那我下次洗幹淨了再來?”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黎淮音臉上真的有了怒意,起身走開了,“再有下次就不要來了。”
謝清棋急忙追過去,討饒道:“阿音,我錯了,別生氣嘛。”
黎淮音停在架格前,將一個小抽屜輕輕拉開,取出了一個瓷白藥瓶。她皺眉看向謝清棋:“不要亂跑,你傷口不疼的嗎?”
謝清棋剛才只顧著怕她生氣,全然忘了背部的傷口,經黎淮音提醒才後知後覺感到了疼痛。可下一刻,她就又笑了出來,那點疼被心裡冒出的絲絲甜意徹底沖淡了。
原來,阿音沒有生她的氣,是要給她拿藥啊。
“不疼,一點都不疼了!”
黎淮音與她對視,不經意間就望進了一雙烏黑水潤的眸子裡,看著謝清棋傻笑的樣子,她嘴角下意識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低柔嗔了句:“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