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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六章
“你是說，那個被操縱的傀儡能夠化形？”
承桑玉看向江觀翊，問道：“你覺得呢？”
“不可能吧，”許洵插話道，“化形需得有自主意識，而傀儡是死物，如何能有意識？”
話雖這樣講，但造此傀儡的人，修為絕對不低，在承桑玉那一道符打出去之前，竟然生生扛下了江觀翊的幾百劍，更讓人無比驚異的是，背後的人居然能透過傀儡來間接催動“菀枯”！
要知道菀枯可不是化形幻花這類簡單的術法，想要催動的前提就是必須要有梨花妖一族的血脈，此術法一旦施出，帶來的後果會是難以想象的，輕則表露在草木百花一夜之間盛極，又一夜之間衰敗；重則能使幾十甚至成百上千的人瞬間衰老死亡，場景可怖、堪稱人間煉獄。
是誰？且不論九州之戰後梨花妖全族覆滅，就算當真有遺存的後人在世，也不太可能有這樣高的修為。梨花妖不同於其他妖族，其先祖據說曾救過某位神仙，作為報答，從此梨花妖一族擁有了能夠修行結丹的能力，但說到底還是妖，即便能夠修煉，也有一定的上限，因此梨花妖之中修為高者極為寥寥，更不用提飛升一類。
那幾根細如銀針的牽機絲被封存在一個小型的冰陣裡，不知怎的，承桑看了一眼，心頭就漫上了刺骨的寒意。
眉心那顆小痣逐漸變得鮮紅，彷彿下一秒就會滴下血來，正當他啟唇慾念時，手腕卻被攥住了。
他抬起眼，與江觀翊對視。
“怎麼了？”江觀翊問。
承桑玉搖搖頭，意思是不必擔憂：“我想看看這牽機絲上是否有傀物的殘念。”
江觀翊的掌心幹燥而溫暖，即便是松開後，他仍然感到手腕處的面板傳來燙意，不易覺察地蜷了蜷指尖。
定了定神，他雙指並攏至眉心，隨即一抹細不可察的紅線牽引而出，將冰陣層層環繞起來。
下一刻，紅線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聚在一起的一個細小光點，有生命一般地向前躍去，江觀翊反應很快，抬手召璆玉出鞘，緊隨其後。
平城外，遠處有群山。
曾有王侯夜擲千金，山上如有千光照，焰火吹落星如雨，然而幾年不見，便作荒涼無人地——不消說人煙罕至，就連山野間常見的那些草木精怪也都蕩然無存了。
江觀翊停住，璆玉收入身側劍鞘，他垂眸，撿起地上的布料。
說是布料，實際上更像是被扯下來的一大片衣角，露出的花紋精緻繁複，承桑玉皺起眉：“我見過。”
正是幾天前，他在宋據的驛館裡看到的那支戲班，其中為首戴著面具、身形纖瘦像是女子的人，身上穿著的那一件！
承桑玉再度試圖探詢這片綵衣上的殘念，卻無果，還未等江觀翊開口，他就直接拔出璆玉劍來，下一秒指尖殷紅的血，如斷線明珠一般地滴落，整套動作堪稱無比行雲流水幹淨利索。
“魂歸。”他低聲道。
明光染紅了半邊天際，仿若空中千萬點的細碎燈影，散開又聚合在一起，承桑玉仰起頭，臉上的神色與情緒就在光影裡都變得模糊了起來，江觀翊讀不出承桑玉的情緒，於是沒來由地想起，似乎很久之前就是這般。
眼前一切又黯淡下來，靜謐中，江觀翊的聲音很輕：“這是……”
暗處的草叢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抖動，走近一看，是一隻狐妖的魂魄，那狐妖通體潔白似雪，尾尖有一點黑色，像沾了墨，只是緊閉著眼，嘴裡還叼著很短的一截梨樹枝。
承桑玉輕碰狐貍的前額，他似乎恢複了一絲生氣，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兩人。
鋪天蓋地的白色光芒，柔軟得像雪，將眼前方寸都覆蓋，再度清明時，卻是另外一番景色了。
承桑玉心裡一緊，是寂洲山。
彼時的寂洲山還沒有後來那般荒涼冷悽，漫山遍野都是梨樹，樹上梨花開得正好，樹梢間坐著的女子搖落樹下一地的花瓣，又朝不遠處的來人揚聲道：“你怎麼才來！”
“承桑遙……”承桑玉喃喃道。
明明過去了這麼多年，再度見到故人，他的手仍然控制不住地顫抖，心裡某一處塌陷下去，就在這時，掌心再度傳來溫和的觸感，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阿玉。”是江觀翊在這樣叫他，不是從前的名字，也許是教他分辨此時的幻境與外面的現實。
承桑玉垂下眼，短促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