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司凡仙君方才的模樣,”李昭的目光在兩人中間逡巡半晌,“二位是故交?”
“是——”
“怎麼可能,”觀珩笑起來,打斷了承桑玉的話,“我不過一介凡人,靈力低微,司凡仙君當真是寬仁慈愛,便是見到凡人受傷也會心生不忍。”
這是不承認他們兩人從前的聯絡了,一席話讓承桑玉的的心瞬間跌至谷底,觀珩幾句話說完也不欲久留,提起劍就要走。
“且慢。”李昭揚聲道。
他走到觀珩面前,聲音緩慢且不容置疑:“你查過自己的身世吧,或者說,你知道自己的母親姓江?”
一旁的承桑玉聽得雲裡霧裡,但觀珩的面色已經變了。
“你是誰?”觀珩問,“你為什麼……”
李昭嘆了口氣。
“雖然聽上去很荒謬,”他說,“但是,我是你父親。”
死寂。
感到荒謬可笑的恐怕不止有觀珩,還有承桑玉,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師兄,居然和自己有經歷相似的這麼一天。
被自己親爹找上門。
觀珩的眼睛變得很紅,良久他笑起來,笑得渾身發抖:“騙錢的吧,我不信。”
李昭說:“我沒——”
“我不管你們是誰,”觀珩自顧自說下去,“是真的神仙還是什麼別的,都和我沒關系。”
他“刷”地收起劍,露出一個滿含諷刺的笑。
“另外,別急著來當我爹。”他邊說邊瞥了佇立在原地的李昭一眼,“就算你真的是我爹,管生不管養,還好意思來找自己兒子?我要是你,該感到羞愧難當才是。”
“那個時候,”承桑玉突然問江觀翊,“為什麼不願同我相認呢?”
目光從渺遠的過去重新回到眼下上峰山的的小屋內,江觀翊的喉嚨滾動,像是把無盡的話都吞嚥下去,泛上來的是酸苦。
好高尚,天界神仙的親兒子,為了一個半人半妖的師弟,把自己的命都換了不說,還生怕此事被別人得知,於是把自己心上那一塊寫著“許期”名字的肉都快生生剜下來,裝出一副不認得對方的模樣。
當年觀珩也拒絕了同或風將軍相認,但他出生時已是神仙,許期的命格對他來說,只等同於一次傷病,那些凡人生命中無法跨越的坎坷,在神仙身上就全部煙消雲散了。
他給自己也新取了名字,隨母姓,叫江觀翊。許徵自盡後,許池繼任鄺陽宗宗主之位,請江觀翊重回宗門,接替軫宿長老的位子。
江觀翊拒絕了,但到底還是受師父所託,偶爾去指導下內外門弟子的劍術。
與此同時,修真界同妖族的大戰已經快到了尾聲,結果可以說是兩敗俱傷:幾大妖族首領基本全部覆滅,修真界各宗門更是死傷弟子無數,還包括許端延、雲擇靄這些死在戰中的宗主。
這場大戰,因其規模之廣,被後世稱為“九州之戰”,它宣告著修真界千百年來自以為淩駕妖族之上、動動手指就可以讓妖族徹底消失的傲氣蕩然無存,並且最終驚動天界,承桑玉飛升後主動請纓,設立“仙督院”,聯合天界同九州大大小小宗門,派神仙下凡來處理妖魔邪祟作亂之事。
直到百年後物是人非,二人才得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