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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五十九章
許期待在寂洲山的第三年,他再一次見到了觀珩。
秋末時落下的最後一層黃葉被泥土覆蓋,緊接著就是落雪,許期這幾年來身體狀況越來越差,變得畏寒,因而早早地生起火,自顧自坐在門前看雪。
身上唯一一件棉衣是兩年前的冬天悄悄下山買的,那時的許期尚且還心驚膽戰,生怕自己被認出來,如今只怕早就沒人再記得他,便沒什麼所謂了。棉衣的袖口有些殘破,他不擅針線,試圖修補卻先給自己手指紮得傷痕累累,索性就把冒出來的棉絮一點一點地塞回去。
觀珩就在這個時候出現,許期在溫酒的間隙抬起頭,就看見了他,就站在門外。
畢竟觀珩不可能突然失去有關許期的一切記憶,因此在剛剛躲到這座山上的時候,許期還是希望觀珩可以在某個很平常的日子裡出現,他等了一年,觀珩沒有來,他等了兩年,還是沒有觀珩的蹤影。
他心裡忍不住開始想,在我死之前,還能不能見到觀珩?
但還好觀珩最終是來了。
三年過去,許期修為盡失,面色蒼白而又浮腫,從這張臉上已經很難瞥見當年論道大會上一劍成名的、意氣風發的少年英姿。而觀珩的個子看上去更高,肩背也變得更加寬闊,眉宇走向趨於俊美明朗,身披大氅,步伐不疾不徐,只是同幾年前相比少了很多笑容。
許期看到他,並不太意外:“你來了?坐吧。”
觀珩跨過門檻,盯著被許期拖到自己腳邊的板凳,久久不發一言。
“寒舍實在簡陋。”許期揀起那隻邊緣缺口的茶杯,把溫好的酒倒在裡面,再很鄭重地擺在觀珩面前,“天冷,暖暖身吧。”
他說完便不再去看觀珩,只自顧自地拿著酒壺喝酒,觀珩靜了片刻,問道:“你過得怎麼樣?”
這個問題稍顯多餘,許期此刻坐在這裡,舊傷隱痛全都被翻開來擺在兩人眼前,任誰來都不會相信許期過得好。
許期的目光飄向渺遠的地方,掠過門外幾棵枯死的梨樹上,摻在正簌簌下落的雪裡。
他聽到觀珩在叫自己的名字,想說什麼呢?他們之間,恩怨都已經變成一本爛賬,見不到觀珩的時候許期心裡會想他,可真見了面,他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十六。”觀珩這次語氣近乎懇求了。許期攥緊手裡的酒壺,他有預感,接下來觀珩會說什麼。
果然,他開口:“都結束了,我帶你走,好不好?”
許期笑著仰起臉,把臉上劃過的淚水抹去了。
“先前在歸去臺上,我曾聽到下面的人說我罪無可恕,定然有遭遇報應的那一日。”
“那時我並不服氣,我看著他們,心裡想:這些道貌岸然的仙門世家,尤其是雲擇靄,他背地裡與鬼族狼狽為奸,對我母親和梨花妖族趕盡殺絕,他才是合該被人唾罵百世,千刀萬剮之人。”
“可如今當我因施菀枯而修為盡失,想來壽數也將盡了,”他苦笑著嘆了口氣,“可為什麼遭報應的不是他們?師兄,是我錯了麼?”
觀珩喉嚨幹澀,他盯著桌子上那倒映出一輪圓月的酒,感到有些難以下嚥。許期把酒喝盡了,流過眼淚的雙眼逐漸變得幹涸,他的聲音也變得很輕:“我被關在鄺陽宗的那天晚上,許徵也來找過我。”
“他說,許端延臨終前曾要求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我。”
許期說著,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聽上去真好啊,是不是?我都不知道,許端延居然這般在乎我……想來,我還沒叫過他‘父親’呢。我那時說話很不好聽,其實我心裡是很希望能如此的,是不是很矛盾?”
“可他才剛上任宗主之位,我對於他、對於整個鄺陽宗來說,實在是很為難的一個存在,”許期說,“很久很久以前,許端延也是這樣。”
長惡不悛,從自及也。雖欲救之,其將能乎?
他終是搖頭:“所以,算了吧。”
這句話是三年前對許徵說的,如今他和觀珩也這樣說,算了,我如今已命不久矣,何必再因我而感到為難?
觀珩看著他把想說的話倒豆子似的全都說完,然後跑到院子裡,那棵最高大的梨樹下面,向著遠遠長空上懸掛的月亮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消融不見了。
“那些梨樹,等到月上枝頭,就更像一場落雪。”
許期忽然想起這句話,他問觀珩:“你還記得我們在上峰山的那些日子嗎?”
當然記得,怎麼會忘。
“許期,”觀珩卻問,“你現在沒有修為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