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從安失笑:“你這樣覺得?”
“這附近有兩所公立高中。學生經常來這個公園打球。”他朝另一邊的看臺抬了抬下巴,那裡稀稀落落地坐著數十個戴著棒球帽的中年男人,“你看那邊坐著的,都是紐約各個大學校隊的球探。”
戚具寧一挑眉:“這可不好。萬一看中了我們怎麼辦。我是去打nba啊還是回家繼承永珍好呢。”
危從安懶得說他做夢了,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一會兒熱身完畢,兩人換上籃球鞋,下場。
他們也不過二十出頭而已,跑完差不多八英裡還可以打一場3v3。危從安控球比戚具寧好一些,持球運球傳球都很老練,就好像球上有一根線黏在他手上一般,別人很難搶得走,所以總是打控球後衛的位置;戚具寧投球準頭好,上籃,投籃,中投,尤其三分球,他站在三分線外,輕輕鬆鬆地跳起,手一勾,就能將球投進籃框,所以打小前鋒。而那個和危從安認識的華裔少年就充當中鋒了。
答應了華裔少年要和他們打一場的幾個小兄弟看他們這兩張陌生面孔,白白淨淨,英語流利,料想是裝腔作勢,便不太看得起,只當是和他們鬧著玩玩罷了,一開始根本沒認真對待。沒想到這兩個斯文人打起球來卻兇猛無比,而且配合默契——危從安一持球就在戚具寧的掩護下直接突破防衛進入內線,一個急停躍起投籃,拿下兩分;緊接著對方發球他也利落截斷,一個長傳把球交到戚具寧手上;戚具寧朝外帶球,在三分線外轉身躍起,輕松一投,又是三分。
那些小兄弟被他們行雲流水的這一套給鎮住了,再不敢大意,拿出十分精神來認真對待。
然後戚具寧和危從安就被完全地打垮了。
他們在中學的時候也算是打得很不錯了;大學時雖然加入了皮劃艇隊,但也沒忘了偶爾練一練。要知道戚黛專門請過專業教練來教過他們兩個——只要是戚具寧和危從安想學的東西,她總是給予最大支援——但是他們兩個就是打不贏這些街頭公園隨便找的野球少年。他們每個人只有兩隻手,而對手似乎各個都是三頭六臂;尤其其中有一個少年,身高可能剛過一米七,整場球戚具寧都只能看到他的頭頂,極其靈活地穿梭來去;結果有一次他上籃時,這個小家夥突然彈起來,拍走了他手上的籃球。
被他蓋了帽,一米八五的戚具寧整個人都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他錯愕地去看那小彈簧穿的球鞋——不過是一雙極其普通的耐克而已。
雖然華裔少年打得不錯,扣了好幾個籃,仍然沒有能夠力挽狂瀾;結果當然是輸了,而且輸得很難看。
不過也有意外之喜,他們輸了比賽贏了敬意。對方很驚訝,賽後聊天時,言語中也頗有欣賞之意——處於劣勢卻一直很頑強,難得是默契一直線上,不急不躁。
於是約了第二天同一時間繼續打。
“我們策略不對。”邊明開車送他們回去的路上,戚具寧和危從安商量戰術,“應該這樣……這樣……一定能贏。”
“還有那個小朋友,配合上太不行了。”
過一會兒他又找到另外一個原因。
“不該把襪子脫了。我的腳起泡了。”
他脫了鞋子給危從安看,果然大拇指旁有一個硬幣大小的血泡。
“那明天還打嗎。”
“當然!”
雖然輸了,但是兩個人興致很昂揚,畢竟見識到了真正的高手,學到不少東西。回去後危從安洗了個澡就去上班了,而戚具寧由邊明處理了腳傷,拿上相機出門逛去了。
邊明照例是跟著的,不過並不在他眼前晃悠;到了晚上戚具寧對危從安說了一聲不回家,自去外面眠花宿柳。
危從安也懶得問他是不是昨天那個。他本來就喜歡獨居,樂得他們兩個都不住進來。
第二天戚具寧又是早上同一個時間點回來了。他們再跑去那個公園,還是那個華裔少年在等他們;這次他們沒有分後衛前鋒,一有機會就拼命進攻,同時也沒忘了給隊友打配合,昨天一直自顧自的華裔少年也開始給他們喂球——結束時分數比昨天好看一點,但還是不出意外地輸了。
你進步,人家也會進步。你改變,人家也會改變。
這一次回去的路上戚具寧有點沉默,危從安和他說話,他也在走神。回去後危從安照例是洗澡上班,而戚具寧坐在沙發上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拿上相機出門了。
晚上他還是沒回來。
第三天依然重複前兩天的日常;就這樣被全面碾壓了一個星期,戚具寧也差不多逛完了整個下城區。
這天他告訴危從安自己不外宿了:“晚上吃什麼?來點中餐。”
“行。”
危從安下班帶回來唐人街的外賣;兩人坐在廚房裡吃晚飯。
“明天還打嗎。”
戚具寧戳著菜裡的蝦仁。
“不打了。”
“要不要去洛克公園試試。”
“不去了不去了。”戚具寧擺手,“這樣不行。就算打一個月,一年,也贏不了。我認輸。”
“對。確實打不贏。”危從安垂著眼簾,夾著外賣盒裡的炒麵,慢悠悠地說,“只有你自己試過了,才能告訴自己做不做得到。做得到就盡量做到最好;實在做不到就坦然接受。”
“你有很多能做到的事情,但這一次你親自品嘗失敗的滋味,親口說出贏不了這三個字。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