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也可能是雌激素讓賀美娜仍然處於情人眼裡出西施的階段;至於在危從安眼裡——其實有時候他會突然想不起來賀美娜長什麼樣子。但是當她吃完早餐去洗手間卻又久久不回,他直覺她應該是不想工作,跑哪裡玩去了。
然後他幾乎沒有遲疑地,很快在酒店附近的一片柿子林裡找到了她。
今年的柿子熟得比較晚,青青黃黃地掛在枝頭;她揹著手站在一棵柿子樹前,伸著脖子,專注地看著什麼。
他踩著草地上的落葉枯枝,咯吱咯吱地走過去;她沒有回頭,只是勾了勾手指,指著面前一個網球大小的樹洞:“你看。這裡有一隻雨蛙——你又看不到了,對不對。”
她把他的臉掰過去:“看到沒有。”
這下他看到了。一隻棕褐色的小青蛙趴在洞口,鼓著一對大眼睛,毫不客氣地瞪著這兩個一大早擾它清夢的人類。
“看到了。它好像有點起床氣啊。走了走了。”
她還不想走。
“再玩一會。”
“嗯?我們不是來玩的。”
“才吃完早飯我要消化消化。”
“沒錯。工作就是最好的消化方式。”
“工作會讓我消化不良。”
“不會。走吧。啊,乖。”
“你長得那麼高,摘個柿子給我。”
“還不能吃呢。小心把你的牙澀掉了。”
“你看那邊,是不是可以坐船?我想坐船。”
“這麼濃的晨霧,不能坐船。”
“我要吃綠豆糕。甜蜜補給每次到了中秋節都會出中秋限定的茯苓綠豆糕,很好吃很搶手,我今年沒有買到。”
“知道了知道了——剛吃完早飯,你吃得下?”
“去湖邊走走就吃得下了。”
“賀美娜。一日之計在於晨。工作了。”
寫初稿的時候他們沒有一起封閉,所以工作習慣也沒有徹底暴露在彼此面前。在危從安看來,賀美娜完全是個緊張的工作狂,不僅工作計劃會細致到幾點幾分到幾點幾分做某事,而且一開始工作就不眠不休,今天才發現她在沒列計劃之前會磨磨蹭蹭,各種拖延。在賀美娜看來,危從安完全是個冰冷的工作狂,雖然工作計劃做得很籠統簡略,隨意變更,但是一開始工作就能擯棄一切外界幹擾,立刻進入狀態,效率奇高;今天才發現他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明明死線已經很緊迫了還討價還價地要求放鬆時間。
危從安建議每工作四十五分鐘,休息十五分鐘;賀美娜的反應就好像聽到了什麼大逆不道的瘋話一樣。
“休息?開始工作了怎麼還能有心情休息?危從安,你算一下,如果按你的建議,一天要浪費多少時間在休息上?”
“嗯……四分之一?”
“我們先按各自的計劃完成各自需要完成的那部分,你休息你的,我工作我的,互不幹擾,好嗎?”
好。沒問題。
工作了四十多分鐘後,危從安嘟噥了一句“眼睛好痛”,摘下眼鏡揉著眼睛去了露臺。
沒一會兒他眼角餘光瞟到她合上了膝上型電腦,起身去行李那邊拿了一樣東西過來:“頭低下來一點。”
他聽話地矮下身來,臉湊上去;她翻著他的眼皮,把眼藥水滴在下眼瞼上,又輕柔地拭去了眼角溢位來的藥水:“休息一下就會好了。你不要老是揉眼睛。”
“已經好多了。”他閉著眼睛站起來,把一樣東西放在她頭頂上;賀美娜拿下來一看,是一個青柿子。
“咦,你什麼時候摘的?”
“幫我看看霧散了沒有。”
她握著柿子,朝湖面眺望:“散了。”
白天的濕地公園確實另有一番味道。有些心急的候鳥已經飛來過冬了,三五一群,時而越過風中搖擺的蘆葦,時而掠過圈圈漣漪的湖面;再加上停泊在湖心的小船,真有幾分“薝蔔葉分飛鷺羽,荻蘆花散釣魚舟”的意境。
“真的散了?”
“嗯。”
遠眺休息一會兒,連腦霧都很快地散掉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