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們好似透過月光在連線,澄淨,透明,一覽無餘。
“我有點怕。”
“怕什麼。”
“今天中午接到你的電話,很怕是你打過來正式警告我不要再騷擾你;剛才收到你的訊息,也很怕是你說別再發訊息了,我們都往前走吧。”
“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我的確夢見自己找你要健身照片,還發了很多騷擾資訊給你,你全部截了屏,一張張發給我,叫我要點臉別再糾纏你了,不然報警。”她說,“醒了之後,我想以你的性格應該不至於鬧得這麼難看。你應該是會說一些‘承蒙厚愛,但我無法回贈你同等情誼,請別浪費彼此時間’之類的話,禮貌又體面。”
所以她是因為夢見了一件他沒有做過也不會去做的事心緒不寧——不知為何,他有些心酸,有些心疼,更滋生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陰暗心思。
他是個三十歲的正常男人,也取得了一些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名利場裡耳濡目染,他當然知道怎樣把女人的心玩弄於股掌之間。只是他向來不喜歡也不屑於使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可是——上段戀情中她玩弄他也玩弄得夠夠的了;既然她要求重新開始,他為什麼不能先玩弄玩弄她。
“既然這麼瞭解我,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不知道。”
“想不想知道。”
“想。”
“我在想,是什麼資訊,值得我大動肝火。到底有多騷擾,說來聽聽。”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那什麼是重點。你說。我聽。”
月亮的銀輝溫柔地灑向大地,也灑向這一對曖昧拉扯的小兒女。
“重點是——你會說麼。”
“說什麼。”
“就是我剛才說的呀。那種體面的……拒絕的話。”
“如果我說了,你會住手麼。”
“會。我不想做那種分手後還死纏爛打的前任。”她回答得很確定,但是立刻心虛起來——他第一天就已經委婉地對她說過請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現在這不是死纏爛打是什麼,“也許……我不知道。”
她低下頭去,扣著指甲邊緣,輕聲重複了一遍:“我不知道。”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脆弱與迷惘;他應該乘勝追擊,把她剛才說的那句話原封不動複述出來,狠狠踐踏她的芳心——
可是隻要一想那樣的場面,他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唉,何苦來哉。最後還是玩弄到了他自己。
“不說這個了。”他很快地換了話題,“我想聽你講講你今天最不開心的三件事。”
看來他似乎暫時不打算搬出更加直白的體面話來震懾她,賀美娜心想。
“你不是說‘最’這個字是有排他性和唯一性的嗎?”
“你不是說在排他性和唯一性的範圍內多多地分擔?”
沒錯,開心要多多分享,不開心要多多分擔。他也太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這次你先講。”
“爬山太累。工作太忙。晚上太冷。”他很快速地說完,“該你了。”
“誒?”他說的也太快了吧,“讓我想想……也從早上開始講吧。”
沉默了一瞬,危從安輕聲道:“你今天遇到了很多不開心的事情麼。”
“有開心就會有不開心啊。宇宙的能量是守恆的。”她說,“今天早上叢老師約我吃午飯,我不敢去,所以拒絕了。或許你知道叢老師為什麼找我?”
“你先回答我,為什麼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