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
他走。
走出廚房之前,他在冰箱前站定,扯下合照,放進口袋。
賀美娜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單人沙發上,雙腿蜷在裙底,臉埋在雙臂之間的抱枕裡。
從危從安說出分手兩個字,她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彷彿一隻鴕鳥。
在意識到之前,他已經不由自主地走至她面前,半跪下去,伸手撫摸她的頭發——她突然丟下抱枕,抱住頭頂,兩只哭到通紅的眼睛,驚惶地看著他。
“別哭。別哭。”他又何嘗不是心如刀絞,“王冠是你的。永遠是你的。我不拿走。”
她沒有說話,一味抱著頭,眼淚流得更兇了;那並不是悲傷的,悔恨的,挽留的眼淚,她從來不為已成定局的事情後悔。
“我們分手了。對嗎。”她抽抽噎噎,顛三倒四,“我成了你的前女友,對嗎。”
他什麼都願意給她。
但不是前女友優待。
“我會準備好贈與合同,把這套公寓轉到你名下。”他低聲說出他的安排,“郵輪旅遊套票,我會送過去給叔叔阿姨。”
“至於其他的……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
情到濃時許下的那些幼稚的,刁鑽的,獨佔的誓言他要怎麼處理?
更多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湧出來,掛在她蒼白的兩頰上;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危從安拎起旅行袋,起身欲走。
“等一下。”她一隻手牽住他的衣角,另一隻手胡亂地擦著眼淚,“你等一下。”
他停了一停,在茶幾上坐下,耐心地等她的下文。
血淋淋地剝除情侶身份,對彼此不再苛求,這種兩敗俱傷的情況下,他們反而能平心靜氣地交談了。
“你現在自由了,對不對?”
“……你想說什麼?”
賀美娜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抬起臉來,看著他。
雖然此刻發出來的聲音幹啞得都不像她自己了,但她知道什麼值得。
她要爭分奪秒去做值得的事情。
“你看——我也剛剛恢複單身。我可以追你嗎?”她眼泡腫腫地,望向錯愕到僵住的他,真誠地追問,“危從安,我可以追你嗎?”
“如果你需要一段時間整理心情——畢竟你剛剛結束一段有毒的關系——我完全理解。我在上一段感情裡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需要改進。”
“不用立刻答複。考慮一下,好不好?我真的很有誠意,邀請你和我一起建立一段沒有毒的,完完全全,心無旁騖的關系。”
這是一個不眠的夜晚。
有人哄著哭鬧的孩子;有人安慰著痛苦的親人;有人在飛機上和剛認識的鄰座聊天;有人在書房裡給券商老朋友打電話;有人在酒店的床榻上輾轉反側;有人大汗淋漓地從睡夢中醒來。
睡前吃了雙倍止痛藥的戚具寧猛地坐起,喘著粗氣。
無邊的黑暗朝他圍攏聚集。
一隻溫熱柔軟的小手劃破黑霧,攀上了他的背。
“做噩夢了?”
他驚訝地朝旁看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張白皙光潔的小臉,在黑暗中發著光。
她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沒事,夢都是假的。我幫你拍一拍後背。”
孩子沉沉睡去;親人重拾希望;新交的朋友互換了聯系方式;相熟的券商約了明天見面詳談;傻子站在窗前看太陽升起;瘋子抱著枕被好夢正酣。
嶄新的一天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