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正播放到不良於行的丈夫坐在輪椅上,看著妻子和小女兒點亮了聖誕樹上的彩燈;他一直看著她,看著她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熒幕畫面發給ai,問這是什麼電影。
ai回複這是《the tie traveer’s ife時間旅行者的妻子)》並貼心地給出了故事梗概,劇情亮點以及大結局。賀美娜大概瀏覽了一遍,不太感興趣;但是他看得這麼入神,一定有什麼過人之處,她也就沉下心,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他看著她;她看著熒幕;光影又反射在他的眼鏡鏡片上。
眼神,語言,身體總糾纏在一起的兩人,陰差陽錯地迴避著對方。
換作以前,她早就已經枕在他的大腿上問東問西了,“這是什麼電影?”“什麼?男主角會時空穿梭?愛情片還是科幻片?”“最後結局是什麼?”“所以男主角真的死了?怎麼會?主角不都應該有主角光環嗎?”;而他會一邊撫摸著她的頭發,脖子,肩膀,一邊耐心地一一回答。
真的很諷刺。
兩人心意相通的時候,他的問題,她都有答案;反之亦然。
至於現在?
問ai就行了。它有標準的,冰涼的,如同冬夜氣泡水一樣的答案。
換作以前,電影快播完的時候,他會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吃過了?吃的什麼?”“早點睡吧?”;其實她有很多話想說。她想說她不餓,剛才在力達那裡吃了燕窩粥。小張好乖的,可是千萬別在她面前說她乖;她想說從安,我還是去了永珍金烏。最後一次。再也不去了。可是你怎麼能誤會我去買酒釀小湯圓;她還想說從安,我知道我們之間還是有很多問題……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想和你,只想和你生一個叫una的女兒……
但是她什麼也沒說。事到如今,裝傻充愣,撒嬌扮痴都沒用,只會讓他厭煩。她知道自己觸及了他的底線。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他或者她,或者ai,都回答不了。
男主角又穿越了。
這次他赤身裸體地穿越到雪中的獵場,與一隻麋鹿面面相覷。
賀美娜忍不住坐了起來,轉過臉去,正好對上危從安的視線。
四目相對的瞬間,電視裡傳來“砰”地一聲槍響。
她把抱枕往旁一塞,坐直了身體,雙手緊握置於膝上,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
“從安。等你看完電影,我們談談?”
危從安二話不說,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不用等。現在就談。”
賀美娜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時間——是的。他們有共識,吵架不過夜。
現在是十二點差七分。
一看她茫然無措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根本沒想好:“……為什麼每次都是你主動要求談談,但是你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我先說——美娜。我非常不喜歡我們現在這種狀態。”
“如果你愛的是別人,只能分一點精力來應酬我——好。我沒問題;如果你愛的是我,想分一點精力和關心給他——我不接受。”
“我也嘗試去理解去包容。但是很抱歉,我高估了自己。”
“我自認對你做到了完完全全,心無旁騖。”
“如果你做不到。這對我來說就是一段有毒的關系。”
他每說一句,她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心髒處傳來一陣鈍痛,並迅速蔓延到全身。
他覺得他們的關繫有毒。
“所以……你是要分手嗎。”
這句話一說出來,兩個人的腦子都炸了,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是啊。他怎麼忘了。對她來說“分手”這兩個字非常輕巧,非常有效,是解決所有感情問題的唯一方法。
她不想分手。但是他都說這段關繫有毒了,難道還有別的方法?除了把它結束掉……她想不到其他辦法。
從心有靈犀,相知相戀走到離心離德,相看相厭,原來這樣簡單,這樣決絕。
“是的。”危從安幹脆利落地起身,“我們分手。”
他不再看她一眼,大步走進衣帽間,換好衣服,從櫃底扯出來一個旅行袋,胡亂塞進去幾樣東西,拎著袋子出來,經過客廳,他彎腰抄起茶幾上的亞當杯,走進廚房,將殘茶潑進水槽,用一塊幹燥的毛巾裹好杯身,放進旅行袋。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手一直在抖。
每次吵架,她都威脅要拿走夏娃杯。
現在不用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