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在月之輪中央一筆一劃寫下來的情話,現在她知道了。
因為彼此相愛而展示出來的所有這一切,只有感動沒有奇怪。
她倚在窗前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包裡傳來滴滴兩聲。
她趕緊拿出手機;在看到危從安發來的最新訊息時,她如釋重負地“唉”了一聲,原本含在眼裡的兩滴眼淚,簌地滾落下來。<101nove.t結果出來了。
危從安:謝天謝地。沒有內出血。
危從安:應該是安全氣囊彈出來的時候把鼻子打出血了。
危從安:耳朵是被碎玻璃割傷了。
危從安:正如你所說,都是外傷。
危從安:孩子被撞懵了,現在回過神來了,知道喊痛了。
賀美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賀美娜傳送了一段影片。
賀美娜:我看到了。
賀美娜:我願意。
賀美娜:和任何事都沒關系。
賀美娜:就是單純的我願意。
她能感覺到他很激動,但一時找不到最貼切的回複,所以不停地輸入卻又什麼都沒說。
危從安:美娜。
危從安:等我回來。
第二天上午,叢靜出現在了危奉公和邢恩斯的病房裡。
她沒想到病房裡或坐或站著不少人:“我是不是來的不巧?那我下午再過來。”
昨天晚上剛安頓下來,老庹就被危奉公和邢恩斯“趕”走了。危峨不在,他得在廠裡撐著,怎麼能為了兩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一直呆在醫院呢?真正應該來伺候他們的,已經不管不顧跑到洛杉磯去了。至於家裡的保姆等人,平時都是在夏珊的“領導”下做事,現在夏珊不在,兩位老人總覺得這裡不對,那裡也不對,渾身別扭,吃完早飯都讓他們回家去了。
保姆剛走,夏珊的父母還有幾位夏家的親戚來了,一坐下就長籲短嘆——危超凡坐著他表哥的suv出了車禍,雖然還不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麼大晚上出現在高速上,到底是誰的責任,會不會有後遺症,會不會惹上官非,坐公務艙的夏珊和坐經濟艙的表姐因為無法在飛機上面對面吵架,已經在夏家的家族群裡發了無數六十秒音訊互相指責。一個說肯定是白眼狼表侄遇到突發狀況猛打方向盤,所以害得副駕駛座上的小凡受傷那麼重;一個說肯定是危超凡逼表哥大晚上開車出門,根本是自作孽還要害別人;一個說你兒子害得我兒子全身多發骨折我和你沒完,一個說我平時低眉順眼給你做奴才還不夠,我兒子大好青年也要給你那個窩囊廢兒子做奴才;一個說我給你兒子換車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種話,你平時佔我便宜的時候怎麼不說這種話,你現在的飛機票還是我出的錢!一個說……
危奉公和邢恩斯已經非常煩躁了,哪有心情聽親家倒自家苦水?正愁沒藉口趕他們走,幸好叢靜來了:“沒有沒有,他們正準備走。”
夏家人看到危峨赫赫有名的前妻突然出現,立刻警惕起來,又磨蹭了一會兒才離開。
“從安爺爺,從安奶奶。”叢靜的開場白很簡單也很溫和,“從安都和我說了。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
叢靜在和危峨的婚禮上是叫過危奉公和邢恩斯爸爸媽媽的,但他們只是鼻孔裡嗯一聲表示聽到了,不予回應。所以後來叢靜也不叫了,一定要打交道也只是禮貌地稱呼危峨爸爸,危峨媽媽,讓兩位老知識分子非常沒有面子;等從安出生後她改叫他們從安爺爺從安奶奶——這種不肯融入不肯臣服的態度使得公婆和兒媳之間的關系更加惡劣。
她和危峨離婚後,再也沒有聯系過前公公婆婆,也就沒有任何稱呼上的矛盾了。
現在危奉公和邢恩斯聽見前兒媳時隔二十多年再次這樣稱呼他們,一時間百感交集。
在他們看來,叢靜的主動來訪意味著一向孤傲高潔的前兒媳終於低頭了,想到她為了危峨一直單身未婚,他們也就大度地放下了過去的恩怨。雖然在病中,危奉公沒忘了端起長輩的架子,客氣地寒暄了兩句,倒是邢恩斯有些唐突地問:“聽說你又升職了?在圖書館學會做會長?管著全格陵的公立圖書館?你今年多少歲了?怎麼還能升呢?”
對這麼無禮無知的話語叢靜和危從安一樣,連生氣都懶得生氣:“我今年五十四歲。按格陵現行的退休規定還可以幹一個任期。”
說著她抽了兩張紙巾遞給邢恩斯:“您嘴巴上有髒東西。擦擦吧。”
邢恩斯還真以為是剛才吃早飯沾了些食物在嘴角,接過來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汙漬:“謝謝。”
她很自然地想把擦過嘴的紙巾遞給叢靜;後者微笑著用腳尖將垃圾桶往前婆婆那邊推了推:“不客氣。”
這時醫生進來了,叢靜仔細地問了兩位老人的身體情況;見她如此細心,邢恩斯感動了。
當初在危峨和叢靜的婚姻存續期間,他們一直想使喚這個柔柔弱弱的兒媳婦,每每被危峨攔在前面。現在叢靜不僅主動遞紙,主動詢問病情,還拿出手機來記錄飲食禁忌和護理須知——肯定是小安拜託了什麼,或者危峨許諾了什麼,果然日久見人心,關鍵時刻還是前兒媳幫得上忙:“……叢靜啊,這次要麻煩你了。”
他們還在做格陵圖書館學會會長親自給他們端茶倒水,捶腿擦背的夢呢,叢靜已經再次開口:“不麻煩。我給二老請專業的護理師。危峨付錢。”
“……護工?難道不是你親自來照顧我們?”
“我沒空。”她很忙。不忙也不可能來陪護的,開什麼玩笑,“我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