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珊心想我問的是這個嗎?你們父子倆還有得拉扯呢:“不是。我是問爸媽幾時回家?幾時開飯?幾人用飯?”
危峨皺眉看了她一眼。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看賀美娜的臉色,不覺得她還會有心情留下來吃飯。但看危從安的態度,只怕還有變數。
這兩個孩子其實都挺犟的——正思索間,老庹把兩位老人送回來了。
虛無的夏珊被邢恩斯的一聲“小夏呢”硬塞回了軀殼裡,趕快迎上去噓寒問暖。雖然寫了一下午的字略有疲態,危奉公仍然興致勃勃地拿出一張灑金箋來,說是新得了一首詩,也不說是自己寫的,只是叫兒子鑒賞:“你們看看,怎麼樣?”
“字好,詩更好。誰寫的?爸您寫的嗎?寫得太好了。”
危奉公一手柳楷確實漂亮,詩怎麼樣見仁見智,但這不是重點:“只是寫得好?唉,從安呢?你說他今天會回來吃飯。”
夏珊看了一眼丈夫;危峨笑道:“哦,剛才看了一些從安小時候的影片。他還在下面——”
“什麼還在下面。說得好像我們在十八層地獄一樣。”
一把略帶戲謔的沉穩男聲在樓梯口響起;眾人循聲望去,見危從安和賀美娜不知何時已經從地獄爬哦不,地下室走上來了。
邢恩斯笑道:“你這孩子,童言無忌!這位是——”
危從安道:“爺爺奶奶,請過來坐一坐。我介紹一個人給你們認識。”
他請危奉公和邢恩斯坐在沙發上,自己則一隻手放在賀美娜的後背上,護著她過去,在兩位老人的對面坐下。
“爺爺奶奶。這位是格陵大學藥學院的賀美娜,目前正在我們公司擔任科技副總一職,主持新藥研發專案。”
然後他執起賀美娜放在膝上的左手。
“同時她也是我的女朋友。我們正在以結婚為前提交往。”話畢,危從安又對賀美娜介紹,“美娜,這是我的爺爺奶奶。”
“和我一樣,叫爺爺奶奶吧。”
一室靜默;沒有人說話。
危峨心裡震怒,面上不顯;再看賀美娜畢竟年輕,一臉震驚藏也藏不住,就知道危從安這番話絕不是她的意願,不由得從心裡冷笑起來——他倒要看看兒子怎麼收場。
“不好意思嗎?沒關系。慢慢就會熟悉了。”危從安毫不尷尬地伸出手來,語氣正常,“爺爺要讓我鑒賞的詩呢。”
他接過來看了一眼,又笑著遞給賀美娜:“這次有些艱深了。你看看。”
危從安的食指在紙面上輕輕地點了幾下——連危峨都看出來兒子在給提示了,他不相信她沒看懂。
賀美娜搖搖頭,將灑金箋放在茶幾上:“對不起。我不懂。”
危奉公沒想到這次居然一個知音都沒有,嘆道:“唉,你們看每一句的第一個字。”
原來是一首藏頭詩,每句詩的第一個字連起來是“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危峨和夏珊大大地贊美了一番。賀小姐她不懂,一句話都沒說也就算了,但是危從安也不似往常那樣引經據典地和他討論一番舜典五德,危奉公就覺得無趣了,轉過頭來問夏珊:“今天家裡準備了什麼菜。”
夏珊趕緊回答說今天準備了八菜一湯,主菜有白切清遠雞和清蒸東星斑等,素菜有菜心伴竹蓀,羅漢齋等,湯則是西湖蓴菜羹:危奉公點點頭,道:“勉強可以待得客了。希望合賀小姐的胃口。”
危峨笑道:“昨天一起吃飯,注意到賀小姐口味偏甜,我專門請了粵菜師傅來做咕咾肉。”
賀美娜抬起頭來,有些不解地看著危峨——他應該是最不希望她留下來的,為什麼還要這麼虛偽。
危峨看著她,慈愛地笑道:“飯後還有雞頭米和芋艿做的甜湯。都是從蘇州運來的時令食材。”
危從安笑道:“那一定要嘗嘗看了。”
賀美娜只看著危從安;危從安轉過頭來,溫柔地問她:“怎麼了?”
“我有點累。”
剛才她已經說過這句暗號了。
但危從安回答:“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為什麼要逃跑。”
現在他仍然很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頂,道:“美娜,我們和爺爺奶奶一起吃完飯就回家,好不好。”
賀美娜沉默了三秒,微笑道:“好啊。”
危從安立刻吩咐下去,家裡兩位保姆,一位去廚房給師傅打下手,一位去佈置餐桌。他看了下腕錶,問大廚一刻鐘後能不能開飯,得到了肯定答複。
“夏姨。陪爺爺奶奶回房間換件衣服再下來吃飯。”
夏珊愣住了。她自從來到這個家,還沒有被繼子使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