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年夏天他們去翠島度假,我送從安到碼頭坐船。”
難怪紀宥霖會一直記得這件“atter”的灰色t恤。賀美娜心想。
穿在瘦瘦高高,青蔥粉嫩的危從安身上,真的很好看。
站在遊艇“sunfoer”的船頭,他抱著胸,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也是。無論哪個男孩子做完包皮手術後的恢複期都應該笑不出來吧。
“你爸在拍你呢,笑一笑。”
一隻長長的手臂搭在危從安的左肩上,伸手去提他的嘴角;危從安把那隻手一把打了下去。那隻手被打疼了,甩了甩,又來捏他,如此反複了幾次,最後危從安咧開嘴假笑了一下。
那隻手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這是是危峨為自己兒子製作的影片,已經事先精心剪裁過,所以很少出現其他人清晰的正臉來喧賓奪主。
但是,所有和朋友在一起的照片或者影片中,都有戚具寧。側臉,背影,或者身體的某一部分——是的,賀美娜認得出來。哪怕只是一張糊滿奶油的臉,一抹跳起上籃的模糊背影,一個全副武裝的滑雪少年,一對握著賽車遙控器的手,一隻箍著危從安脖子的手臂。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到了今天還能一眼就認得出來,但她不能昧著良心否認,更加不能忽視危從安和戚具寧在一起時,那種鬆弛快樂,無憂無慮的狀態。
他們一起坐頭等艙去哈佛上學;一起摸哈佛先生的左腳;一起上課;一起參加皮劃艇比賽;一起趕死線;一起畢業;一起共事……成長中的形影不離讓他們結下了很深的羈絆;因為有過一模一樣的恐懼與痛苦,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真正能夠感同身受的兩個人。
他們參與了彼此的過去,他們也不會缺席彼此的未來。
什麼是死罪。
戚具寧的前女友坐在這裡,握著危從安的手,就是死罪。
夏珊大失所望。
這是什麼東西?
危峨放出這些過去的照片還有影片是想幹什麼呢?想提醒賀美娜配不上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危從安?還是想用親情和友情喚醒兒子回頭?
這未免也太沒有攻擊性了。
溫情脈脈的回憶完全不如戚具寧和賀美娜的表白影片還有官宣照片來得震撼,來得直接。像有聲書裡那樣,先是危峨大聲地說出“全格陵的女人死光了嗎,你非要穿戚具寧的舊鞋?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這種臺詞來,然後賀美娜羞愧之極,不顧危從安的挽留,掩面而去,最後父子大吵收尾——把大家的臉面一起放在地上踩一踩,這才是夏珊想看到的戲碼。
現在這算什麼。
她有些索然無味地轉過頭——咦,賀小姐的臉色怎麼難看得好像死人一樣。
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在擔心她氣色不好,現在這種壞氣色就回到自己的臉上去了。
她看見兩個孩子的手本來是扣在一起的;但是賀美娜慢慢把手縮了回去,眉頭緊鎖的危從安明明一直盯著螢幕,卻很迅速地伸出手臂把女朋友的手抓回來緊緊握住。
夏珊有些不解,疑惑地再轉回頭去看螢幕上的影片。
她明白了。
她怎麼說也在名義上“撫養”了危從安二十年,當然知道危從安和戚具寧的感情有多好。
她唯一一次見到繼子流淚是他參加戚黛的葬禮回來。
一米八幾的小夥子,穿著黑色的正裝,呆呆地坐在別墅門口的臺階上,默默地哭得雙眼通紅,並沒有避忌繼母。
他的眼淚裡有摯友母親去世的悲傷,也有擔心失去自己母親的恐懼。
他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兩個孩子從童年到青春期,同樣深陷在隨時會失去母親的痛苦中,擔驚受怕,跌跌撞撞,互相支援,互相安慰。他們健全了彼此的人格,治癒彼此的人生——
聽過太多痴男怨女故事的夏珊突然醍醐灌頂。
所以他們無可避免地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她不用去打聽,也不可能打聽出來。
但她很確定只要他們仍然共振著彼此的靈魂,那戚具寧一定還深深地愛著賀美娜。
就像危從安現在這樣。
影片結束後,危峨說了這樣一段話。
“當年你媽媽突然生病,全家人都非常痛苦……從安。很抱歉爸爸做了逃兵。我相信你也看得出來,爸爸一直非常愧疚,想要補償你,補償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