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哎,我叫的滴滴到了,先走了啊,拜拜!”
“拜拜!拜拜!”
接最後兩個女孩的車來了。
一上車女孩就問:“哥,你不是也在做西城那個老城改造的專案嗎?明珠廣場對面的小區是不是真的很值錢啊?我有個同學住那裡,聽說拆了不少錢。”
“怎麼可能。廠礦家屬區和城中村完全是兩個概念,人均面積很小的,一套房子最多賠百來萬。”
“百來萬?“那如果她家有十來套,不是可以賠一千多。”
“你做夢呢。都說是家屬區了,每套房子都是廠礦分配給個人的。每個家庭只有一套房,不能隨意買賣。”
“啊?以前的公司還會發房子給員工啊?”
“也不能叫公司。何止發房子,從上學到工作,從出生到看病到死亡,單位全部包辦,就像一個小社會一樣,日常生活不用出廠,什麼都給你安排好。”
“哇……現在還有這樣的公司嗎?真是社恐重度患者的福音。”
“什麼呀,肯定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破産的。”
“你們這些零零後沒經歷過,給你們講明白了也費勁。總之不可能出現拆二代。除非她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這家工廠的工人,把房子都留給了她。那可能稍微分得多一點。但是想透過拆遷完成財富積累,階級躍遷完全沒可能。”
“哦。”
聊到這裡,女孩們就沒什麼興趣了,埋頭修著聚會上的照片,不時互相交流一下。
“這個新濾鏡很好用……”
“不要這張,我眼睛沒睜開。”
操蕾蕾在群裡發了收款碼。
兩人很爽快地把錢付了。還附上了一個親吻的表情。
“今天真的是太開心了,以後也要經常聚一聚哦!”
操蕾蕾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
她不喜歡獨處,一獨處就容易想東想西;但是和朋友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她又很累。和她一起玩的這些女孩子們,父母有的是企業高管,有的在體制內做官,有的在高校任職,還有自己做生意的,總之每個人都比她有錢得多,自在的多,而且全部要出國念書了。同學們說她是未來的拆二代時,她是有點飄飄然的;付了下午茶的錢,似乎已經提前過上了包租婆的生活。可是等所有人都爽快地付了自己那一份後,她的滿足感就立刻變成了空虛。
這個世界真不公平!她長得不錯,成績也拔尖,從小到大所有親戚都誇她漂亮又聰明,是雞窩裡的金鳳凰。可是她既然是鳳凰,為什麼又要誕生在雞窩裡?!她本應該和其他的女同學一樣,有漂亮的衣服,全套的化妝品,精緻的閨房,暑假去歐洲購物,寒假去加拿大滑雪……
她知道自己側面不太好看——醫生說要矯正好的話至少要三萬元,媽媽一聽就死活不願意出這個錢了。
“三萬元?我們一家四口一年的夥食費都不要三萬元。又不影響你吃東西,為什麼要矯正?媽媽後槽牙爛了好幾年了也沒補呢。”
一想到媽媽今天中午和她說的話,操蕾蕾更覺得諷刺!毫無文化,大概覺得offer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又或者參加完高考就一定有大學讀,從來沒想過那要經過一年甚至更長時間的準備。再不然,就只會催著她抓緊危超凡,恨不得自己女兒就是下一個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
她知道夏珊很討厭她。但也沒來找過她麻煩。事實上對方想的應該是隻要危超凡出國去了,他們兩個自然而然就會斷了聯系。姜還是老的辣。她高三這一年完全是混過來的。雖然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渾渾噩噩最後毫無收獲……沒有書讀,也不想上班,她可能真的要gap一年了……
她昏昏沉沉地下了車,剛走到自家樓下,就聞到了一股嗆鼻的辣味。回到家裡,父親正在熱火朝天地揮動著鍋鏟。
“蕾蕾回來了?今天晚上爸爸來做道硬菜——小龍蝦燒牛蛙!哈哈,沒吃過吧。我也是在餐館吃到覺得不錯,所以嘗試著自己燒一燒。”
操蕾蕾對這種詐屍式的父愛已經習以為常。她不知道爸爸自從下崗後在外面做什麼。之前有過他深夜應酬回來,喝得爛醉,一邊大小便失禁,一邊在客廳裡爬來爬去。操蕾蕾自不必說,連睡得像死豬一樣的操茁都燻跑了。只有操母一言不發,跪在地上一直擦一直擦。
後來他再喝醉便找個洗浴中心呆一晚上,酒醒了再回來。
在他們這個破敗的家屬區,一個男人經常不著家不煩家裡人),喝醉了不打老婆孩子,偶爾還能拿一筆錢回來,做一頓飯,已經算得上是驚世好男人了。
她曾經抱著希望問過爸爸:“爸爸,我想出國讀書。”
“其實格陵的大學有什麼不好呢?週末還能回家……”
“可是我的同學都出國了啊。爸爸,送我出國讀書吧。我想去美國,英國,加拿大,澳洲!不然的話,日本,韓國,新加坡,這些地方都可以!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找一份很好的工作孝敬你!”
操父訕笑著搓搓手,對她許諾的那個未來敬謝不敏:“蕾蕾,爸爸供不起呀。你弟弟每年讀書還要好幾萬呢。”
對家人再好,他仍然是一個重男輕女的窩囊廢。
操蕾蕾問:“我媽還沒回來啊。”
操茁的聲音也從房間裡傳了出來:“媽!給我倒點水!”
“可能出去打牌了。等我燒好飯叫她回來吃。蕾蕾,給你弟弟倒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