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魯從食盆裡將圓乎乎的大臉抬起來,瞥了小古一眼,好像聽懂了他的話,它晃著圓屁股,小坦克一般篤篤篤地走了幾步,走到坐在沙發上的沈肆跟前,肥糯糯的爪子踩在沈肆的拖鞋上,蹲下來,將一顆胖頭撒嬌地擱在沈肆的腳背上。
沈肆低頭,與魯魯濕漉漉的圓眼睛對視。
他嘆了口氣,好笑地摸了摸愛寵肥肉堆疊的脖子:“現在你的主人已經成過街老鼠了,你還這麼悠然自得,我真羨慕你啊!”
魯魯嗚嗚咽咽地從喉嚨裡發出一串討好的聲音,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沈肆的手,沈肆嫌棄地將手抽開。
“肆哥,下個月公司就要替你把房子抵押出去了。你怎麼辦?”小古擔憂地問,這幾天他急得上火,嘴角冒出好多個粉豔豔的口瘡,一說話就會忍不住低低“嘶“一聲呼痛。
“幫我重新找套便宜的房子唄。”沈肆渾不在意。
“那我幫你找一個離徐教授近一點的?”小古試探著問。
果然,沈肆回了他一個滿意的眼色。
短短幾天,從全民男神變成過街老鼠,事業陷入泥沼、前途黑不見光。
換了以前的沈肆,一定是暴躁不安的。發點脾氣、鬧點情緒,再正常不過。可是,像眼下這般鎮定、安之若素,卻讓小古心驚。
他幾乎恨不能24小時貼身跟著沈肆,怕他想不開要去走秦煥的老路。
可是,他又隱隱覺得,現在的沈肆和以前不一樣了。
現在的他,即便陷入人生的谷底,卻好像始終有一股能量在心底支撐著他,讓他不見絲毫頹廢,反而整個人呈現出煥然一新的豁達之態。
如同一直在幽暗地底潛行的人,突然奔跑到日光亮烈的戈壁。
他如常健身、護膚、食素、坐在鋼琴前寫曲,定時與徐知宜通話,一點也沒有跌在泥濘裡的萎靡和狼狽。
要知道,短短兩周,他的三處房産都被公司凍結了。公司替他簽下的無法履行的合約也堆成了小山,擠在周雯的辦公桌上。
眼下,這最後的棲身之所也朝不保夕了。
他卻像卸掉了枷鎖的桎梏。
提到徐知宜,小古更擔心了,徐知宜已經走了一個多星期了,聽沈肆說,她的工作已經開始了。
外面人心惶惶,不知道這一次,她還能不能力挽狂瀾。
想到徐知宜那廢寢忘食拼命三郎似的工作狀態,他就忍不住想要搖頭,眼前又出現她映在牆壁上那細細長長的寂寥的影子。
此時,除了沈肆和小古,學校外的美食街的一家店鋪裡,也有人剛剛提到了徐知宜。
這條美食街剛剛喧嘩起來,卻又蕭條了。
就好像海明威筆下巴黎的春天。
你每天都在期待春天的來臨,直到一夜暖風突然在某個早晨將它帶來了。但一陣突然而至的寒雨又會把它打回去,彷彿再也不會來了。
此刻,再次落寞的美食街上,只伶仃幾家飯店亮著燈,還全靠年輕學子們仗著身體底子好,除了食堂外沒有別的吃飯選擇,才不至於又關門。
朱淩坐在鄧五日式小館暖黃的燈光下,用塗著淺玫瑰粉的嘴唇,小口小口喝一杯清酒。瓷白的酒杯外壁上,留下淺淺一抹唇印,十分香豔。
她已經喝了好幾杯酒,雙頰飛起酡紅,往日端著的矜持姿態已經鬆懈下來,微微偏著頭,鬢角發絲微亂,顯出幾分不同於以往的慵懶。
記者趙春畫坐在她對面,殷勤替她往一杯柚子酒裡加冰。整個燒烤店裡,只有他們一桌客人,倒是不用擔心有病毒在空氣中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