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桉當時沒進病房,她在走廊待著。
她懊惱自己沒有借到錢,又憤怒於季仲柏的薄情寡義,更擔心朱麗麗撐不了多久,害怕失去母親一個人生活……所有的情緒都在這個時候湧向她,小小的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辦。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延川從病房出來,看到蹲靠在走廊裡的江桉,他走了過去。
“走吧,我送你回去。”季延川垂首,看著小小一隻的江桉。
平時高冷嘴毒的少年這時候多了一份溫柔。
江桉搖搖頭,“我要在醫院陪床。”
“朱姨說今天晚上不用你陪,讓我送你回去。”
她還是蹲在地上不動。
“怎麼這麼犟呢你?”季延川蹲下來,“你看看你現在這樣,朱姨看到不擔心嗎?你要讓一個生病的人還要為你操心?”
“……”江桉覺得季延川說的有幾分道理,“我……腿麻了……”
蹲了很久,小腿大腿都麻了,江桉是真的站不起來。
季延川頓了頓,然後抓著她的手臂,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跟拎兔子一樣。
季延川小聲說了句:“這麼瘦?”
江桉當時沒聽清楚,因為蹲久了站起來後有短暫的暈眩,是低血糖,要緩一緩。
朱麗麗生病住院之後,江桉的一日三餐就變得十分簡單。早上是饅頭豆漿,中午是學校的十塊錢統一套餐,晚上就在醫院和朱麗麗一起吃醫院的飯菜。
吃得一般,還要學習,家裡醫院學校三頭跑,能長肉就怪了。
大冬天的,江桉穿著毛衣棉服,但手臂抓著也只有細細的一截,跟個豆芽似的。
季延川送江桉回了家,回家的路上江桉才知道季延川已經到國外去讀書了,學的還是醫學,那邊現在正在放聖誕假期所以他回來一趟,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他給了江桉他現在的號碼,有事的話可以給他打電話。
江桉當時手裡拿著季延川給的號碼,仰頭看著這個少年,他和那個坐在車上冷漠關窗的男人,眉宇間有幾分的相似。可不一樣的是,他給她遞出帶著號碼便簽的時候,眼裡似乎有憐憫,同情。
江桉不明白身上流著同樣血脈的人,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差別。她收下號碼,低低地說了句謝謝。
她沒告訴季延川她去找過季仲柏借錢失敗的事情,也沒跟朱麗麗提過,她把這件事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那天之後,季延川又來醫院看過朱麗麗一次,買了挺多禮盒來的。等季延川走了之後,江桉在果籃裡面發現了一個信封,裡面有一萬塊錢。怪不得他在走之前叮囑江桉,水果要早點吃,別放壞了。
這年春節,朱麗麗想回家過年,醫生同意了。年夜飯是江桉準備的,盡管朱麗麗已經吃不下什麼東西,但江桉還是按照她的口味準備了一桌子的菜,有肉有魚,很豐盛。
朱麗麗沒能撐過這年春天。
本該是萬物複蘇,生機勃勃的一年之計,朱麗麗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江桉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靜很多,她在醫院給朱麗麗辦理了死亡證明,找人將朱麗麗送去殯儀館火化,下葬。
但是在回到出租房的時候,面對一室的清冷,江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遠在大洋彼岸,正在讀書館裡看書寫論文的季延川手機亮了起來。
是國內打來的電話。
他到圖書館外面接了電話,那頭傳來女孩兒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她說:“哥哥,我沒有……我沒有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