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田預約的是普通號，由系統隨機分配的醫生。等了一個多小時，叫到她的號，唐思奇扶著她去診室一看，還覺得挺幸運，門口液晶屏上顯示醫生的名字和職稱，居然是一位主任醫師，名叫單峰。前一個病人正推門出來，淩田見診室裡寫字臺後面坐著個中年男人，四五十歲，微微謝頂，手邊一隻保溫杯，一看醫術就很好的樣子。
兩人走進去，淩田坐下，唐思奇站在一邊。
單醫生瞥淩田一眼，問：“哪裡不好？”
淩田被其氣勢震懾，趕緊把準備好的話複述出來：“醫生，我最近瘦了很多，這幾天感覺心慌頭暈惡心沒有力氣……”
單醫生直接打斷她問：“瘦了多少斤？”
淩田說：“十斤，十五斤左右吧……”
單醫生又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淩田說：“大概去年年底吧……”
單醫生又瞥她一眼，嘖一聲道：“怎麼瘦成這樣？吃什麼減肥藥了？”
淩田說：“沒，我沒減肥，不知道為什麼就瘦了。我想做個檢查，看看是不是甲亢……”
單醫生不是很相信，只道：“你手給我。”
淩田有點懵，伸手過去。
單醫生捏了一把，然後一口否定：“你這個不可能是甲亢。”
淩田說：“啊？那是……”
單醫生說出判斷依據：“甲亢體溫高，手心都是燙的，你手冰涼。”
緊接著又問：“你幾歲？”
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被全盤否定，淩田更懵了，訥訥回答：“二十二。”
單醫生合上她的病歷本看看封面，又問：“大學生？”
淩田點頭。
單醫生說：“最近有沒有碰到什麼事？學習壓力大不大？找工作不順利？談戀愛分手了？”
幾句話正中靶心，淩田一時語塞。
單醫生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像你這樣的情況挺多的，可能是 ed。”
“ed？”淩田迷惑，心想 ed 不是隻有男的能得嗎？
單醫生好像猜到她想歪了，解釋：“eating disorder，進食障礙，一般就是因為節食減肥搞過頭了，這個內分泌科看不了。”
淩田試圖辯解：“可是我真的沒有節食減肥……”
單醫生笑笑，說：“ed 都覺得自己沒節食，還吃得特別多，你平常一頓吃多少？”
淩田遲疑一秒，琢磨著應該如何回答。她這段時間經常跟著使用者介面設計組的幾個人一起吃外賣，也有完成節點任務，大家出去聚餐，她自覺吃得並不比其他人少。有時候忙起來，又有點進入心流狀態的意思，一整天不動地方，一杯奶茶頂一頓飯也是常有的事。直到這兩天，惡心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她確實沒什麼食慾，但消瘦已經有段日子了，明顯並不是進食的問題。
單醫生卻沒給她思考的時間，在她開口之前，朝唐思奇一揚下巴，說：“這麼說吧，你比她吃得多還是吃得少？”
淩田語塞，倒是唐思奇緩緩說了句：“那肯定是我吃得多……”
“甲亢的一個典型症狀就是食慾亢進，你起碼得吃到她那個量才能算得上，”單醫生一臉瞭然，開始對著電腦打字，“你如果非要認為自己是內分泌的問題，那我給你開檢查，但我建議還是去看一下心理，能理解嗎？”
話到此處，他轉頭看著她，抬起右手，食指指著太陽xue攪動兩下。
淩田沒來得及再說什麼，病歷本已經遞過來，電子播報音叫出下一個病人的名字，診室門被推開，一個老大爺拿著一疊報告單顫顫巍巍地走進來，站到她身邊，開口很大聲地跟醫生講話，還拿手扒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