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下回,我還罰你的站!退下!”
“是!”
許一丁向她行過軍禮,告退後走出一段距離,唐頌視著他的背影,又把他叫回了頭,她看著他走近,開口道:“現在,我明白告訴你,擒拿赤鄉不是首要任務,克複瓜州才是,這是集軍中所有將領一同堪會出的軍略,明白否?”
許一丁聽話點點頭,“回唐將軍,明白。”
唐頌的目光越過他的肩線看向他的身後,那場皚皚落雪在他們的視野中消失許久了,大漠露出了它原有的面目,粗糙、荒蕪,那層沙礫下時常傳來幹燥腐臭的氣息。
“先登之功是你的榮譽,不是你的枷鎖。軍門中統帥的青睞並不重要,明白否?”她從遠處調回視線看向面前這張年輕的臉孔。
見她的臉色有所緩和,他沖著她靦腆笑了笑,說道:“回唐將軍,卑職明白。”
唐頌回過身,看到了她的兩萬兵馬,看到了三十萬兵士組建而成的大軍,旗鼓待發,軍威嚴整,“共興貔虎之師”,他們做到了。
這是一場直白正面的進攻之戰,大秦兵馬不加遮掩,那些逐漸在晨霧中浮現的旌旗,那些發軔時低沉,漸漸雄渾高亢的戰鼓聲,那些光芒堪比日月光的銀鎧刀刃,它們威風凜凜,氣勢磅礴,直視前方宣告了它們前來的目的。
諮閱昂首視向瓜州城樓之上,蓄力高喝:“豎旗!”
原州道、河州道、伊闕道三道軍陣前的六名旗手高舉起六口大旗旆,它們下方的飄帶在風中翩舞,騰雲駕霧,燕尾般敏捷靈動。
三十萬大軍魚麗駐立,步軍、騎軍在各營將領的調遣下擺出戰陣,他們在此前操練過無數遍,這是一種進攻陣形。
瓜州城樓上的弩臺內終於有反應了,諮閱眈眈望著那處,下發軍令:“立盾!”
三道的步兵以火為單位,五人一起舉盾從各自陣營的左右廂蹀躞緩行,來到軍陣前將一人之高的鐵盾相互連結疊加在一起,築起一道無隙可乘的堅壘。
城樓上的箭雨瞬息之間傾瀉而下,撞到如牆的盾牌上紛紛折斷了頭頸。諮閱提唇,輕蔑的一笑,下發軍令:“行進!”
一聲令下,六道的戰旗瞬間向前麾,全軍將士在前排盾牌的掩護下,齊聲高喝,向前齊行十步之後,馬上立定。
又是一陣箭雨侵襲,在抵禦這波攻勢後,諮閱牽緊轡策,下發軍令:“搭箭!”
各營的步軍聽令再次調遣兵員,他們魚貫而出,有序來到盾牌壁壘的後方,在肩上駕起弓弩,或拉弓引箭。
“放箭!”
無數箭鏃將夜幕射得千瘡百孔,它們被晨風搭載,嗡鳴叫著襲向瓜州城上,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搭箭!”
“放箭!”
“立盾!”
“行進!”
“搭箭!”
“放箭!”
“立盾!”
“行進!”
三十萬大軍在軍令的指揮下,一步一步的向前進發,緩慢而堅定地向瓜州城門靠近。正當諮閱準備下令呼叫投石機和沖撞城門的刀車時,瓜州城門上的吊橋忽然被放了下來,從裡面沖出了不計其數的兵馬,突厥一方終於決定出城迎戰了。
那是突厥的重騎軍隊,所有兵士的戰馬身上都披著一層由突厥特産的伽沙鐵所鍛造的馬甲,他們曾是漠北所向披靡的存在,突厥就是憑借他們的重騎兵橫掃了漠北的大小種落,日益變得強大,直到統一政權。
曾經,大秦的輕騎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大秦的重騎勉強能與之抗衡,今日這場戰役,是大秦與突厥雙方真正意義上的一次兵力對抗,它勝負的結果關乎兩國的國運,也許,它是突厥一方扭轉失利戰機的開端,也許,這是大秦一方再揚聲威的延續。
一念之間,諮閱做出了判斷,一個唯一正確卻使她心底生出猶豫的判斷,她終是下發了軍令:
“立盾!”
“輕騎!重騎!”
“列陣!”
突厥重騎兵前僕後繼的奔襲而來,徑直撞上了大秦一方的防線,金屬與金屬之間猛烈撞擊,發出巨大的爆裂聲。
在諮閱的注視下,突厥兵馬撞開了大秦兵士的連體盾牌,將防線撕扯開一道缺口,從空隙中刺入彎刀長矛,呈碾壓之勢從他們身上踐踏而過,她的心底一陣抽搐,開始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