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緒又看向了燕王,今日在藻閣的局是燕王所設,局中人是燕王所邀,目的是統一在場三人的口徑,做法就如蕭浣池所言,與一官一宦平起平坐。
眼下就是那個得低頭的時候,燕王蹙眉,頷首以示贊同。溫緒起身又俯身,笑著為他添茶,燕王抬手罩在杯口道,“不勞大監,我自己來。”
溫緒順他的意,坐下身後笑道:“聖上有意追究此事,想要查明當初到底是誰提得這二字,禮部只管呈遞,沒這麼大的膽子。二位府上門庭如市,也許對內情有所聽聞。”
當初慎王秦舒發動宮變,皇後楊培芝攜恭王秦哲伺機竊權後,燕王府首要考慮的事情是徹底拔除葉赫這個暗樁,關於新帝年號一事,燕王並未授意任何人去暗中作梗。
不是他,只能是齊王,燕王端起面前的杯盞抿了口茶,聽池浚笑道:“臣門如市,臣心如水,此事本官並不知情。”
這個回答在燕王的預料之中,池浚拒不承認,他不知情,也得代人受過,替齊王做個了斷。
“可惜賈旭恆已被封了口,不然此事也許能探明根源。”燕王道。
黑鍋甩到一個死人的頭上,燕王即使被迫放低姿態,手段也還有高明之處。
溫緒笑道:“敬謝殿下,此事可以有個了結了。”
燕王強自抑制心底翻湧出來的惡心,此時不是在意麵前這個閹人秉性情懷的時候,他必須接受對方的無恥與脅迫。
但溫緒似乎沒有得寸進尺的意圖,招來鴇頭曲深嬌,吩咐道:“燕王殿下大駕光臨,去請咱們這裡最拔尖兒的姑娘。”
燕王平時醉心於鳥市,並不沉湎於情慾,是“目不眩於女色之惑”的做派,在他眼裡女人只是權權交易的籌碼,他寧願把多餘的精力喂養給那隻白頭鸚鵡,而不是女人。
他說不必,溫緒堅持,笑道:“聖上龍潛時最喜歡聽說唱,江南那面刮過來的風,宮裡的伶人們都不會,聖上昨兒還說要讓雲韻府的姑娘們學起來。湊個興兒,殿下只當是消遣了。”
話說著,一個藝伎步入廂房,懷抱琵琶行了一圈禮後坐在繡墩上開喉說唱道:
“今朝不必來問功名,
提起功名恨煞人。
功名最是無情物,
都是有了功名絆了身。
有的是到老功名無指望,
有的是功名如意他的命歸陰……”
伴著她的歌聲,溫緒笑視燕王,低聲問:“殿下與千牛衛上將軍高梘溪相熟?”
燕王微怔,揣不透他的目的,只蹙眉道:“不熟,不過當初入千牛衛時,給了承諾。”
也就是說高梘溪暫時受燕王所用。
“殿下可否為奴婢引見高上將?”
燕王視著面前的藝伎沉默喝茶,溫緒頷首一笑,“敬謝殿下。”
一場對話結束,只餘下兩聲唱詞:
“想古中人物知多少,
都是那悽悽荒草來葬功名。”